“你和高超不同。”
只听王業接著又道，“平日里雖然總是板著張臭臉，感覺誰都欠你錢似的，不過關鍵時刻並不含糊，不像他那樣嘴里說得好听，當真遇上強敵，卻直接丟下同伴拔腿就跑，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他口中的高超，正是五人組中最先逃跑的那一個。
此人平日里滿口兄弟情義，喜歡將什麼同生共死，什麼兩肋插刀之類的豪言壯語掛在嘴邊，與敵人交手也總是身先士卒，深得眾人喜愛，儼然成了這支隊伍實質上的領袖。
可誰都沒有想到，在遇見旱魃群之後，“老大”高超居然會第一時間選擇了腳底抹油，拋下同伴溜之大吉。
反倒是王業這個偷奸耍滑的家伙在關鍵時刻毅然回頭，拯救原無極于生死之間。
對著王業凝視良久，原無極忽然嗤笑一聲，內心涌起一股荒唐的感覺。
“怎麼樣？”
王業喘了好半天，突然抬頭一笑，“要不要接著組隊？”
“接著組隊？”
原無極聞言一愣，“你沒听見原某的話麼？”
“厭煩我？那又怎樣？”
王業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厭煩老子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這一個。”
“我這條腿傷得太重，一時半會兒是恢復不了了。”
原無極沉默許久，突然緩緩開口道，“怕是會拖累到你。”
“放心。”
王業一本正經地答道，“倘若當真遇到了生死危機，我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的。”
“好。”
原無極嘴角微微一抽，對著他的臉龐凝視良久，終于緩緩吐出一個字來。
腿上的傷勢不輕，足足修養了他兩個月時間，在此期間，王業雖然嘴里各種騷話各種抱怨，卻始終陪伴在原無極身旁，不離不棄。
從此以後，世間便多出了一對平民二人組。
兩人都沒有再尋找別的隊友，只是風雨同舟，一路同行，守護著彼此的後背，也建立起了牢不可破的深厚羈絆。
在這危機重重的殘酷世界里，兩個魂相境的力量只能用微不足道來形容。
原無極心里清楚，這段關系並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
今天還在並肩作戰，把酒言歡，明兒自己或王業就會倒下，甚至團滅也說不定。
故而他依舊關閉心門，不敢將對方當作朋友，當作兄弟，當作親人。
可內心深處，他卻清晰地知道，王業對于自己而言，已經不僅僅是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好險好險。”
某一日，在艱難擊殺了一頭凶惡殘暴的朱鵠之後，灰頭土臉的王業突然攤開四肢，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氣喘吁吁，心有余悸道，“老原，要不是你剛才從背後給了它一下子，我怕是已經變成灰了。”
“你還好意思說？”
原無極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居然主動挑釁一頭朱鵠，自己幾斤幾兩，心里沒點數麼？得虧是頭幼禽，否則就憑咱們兩個，都不夠它噴一口的。”
“這不就是沖著幼禽去的麼？”
王業哈哈大笑道，“我又不傻。”
“你……”
原無極對著他凝視半晌，突然開口道，“變了。”
“有麼？”
王業豎起脖子，笑嘻嘻地反問道。
“從前你最怕麻煩。”
原無極點了點頭，認真地答道，“看見這等凶禽，總是惟恐避之而不及，哪會像現在這般主動沖上去挑釁？”
“或許吧。”
王業沉吟許久，突然長舒了口氣道，“大概是厭倦了。”
“你又厭倦了？”
原無極斜乜了他一眼，語氣帶著些許嘲諷。
只因當初被問及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回來救他，王業也是這般回答的。
“同樣都是在這個世界混的。”
王業突然齜了齜牙，惡狠狠道，“憑什麼其他種族都一個個耀武揚威，橫行霸道。咱們人族卻要過得這麼憋屈？看見誰都像孫子似的。”
“這些話......”
似乎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句，原無極眼中閃過一絲不可言說的情緒，沉默良久，才慢吞吞地憋出一句，“你應該去問那些掌權者，咱們這些普通人實力低微，如何能決定人族的命運？”
“各大家族麼？”
王業嗤之以鼻道，“他們除了掠奪資源和剝削咱們普通人之外，還知道些什麼？指望他們團結起來與異族抗爭，還不如去拜托一頭山豬。”
“你是在瞧不起山豬麼？”
原無極嘴角微微一抽，被他逗得有些想笑。
“廢話，那種又肥又蠢的生物，難道我還不能......扯遠了扯遠了......”
王業言語間充滿了對山豬的鄙夷和輕蔑，“我想說的是，人族想要翻身，絕不能指望那群尸位素餐、貪得無厭的無恥之徒，終究還是要依靠咱們自己的努力才是。”
“努力？怎麼努力？”
原無極哂笑著道，“連各大家族面對異族都是唯唯諾諾，避之而不及，依靠咱們這樣的螻蟻，又能夠做得了什麼？你這般看不起山豬，可在那些強大的異族眼中，你我和山豬又有什麼分別？”
“山豬這樣的蠢笨之物，怎麼能和咱們人族相提並論？”
王業表情一僵，訥訥地反駁道，“看著好了，總有一天我會搞到提升修為的秘法，並且傳授給每一個人族修煉者。”
“你得了秘法，不想著偷偷變強。”
原無極有些意外道，“居然還要傳授給別人？”
“我一個人變得再強又有什麼意義，難道還能單槍匹馬把龍族鳳族滅了不成？”
王業一臉的理所當然，“唯有所有普通修煉者的實力都得到飛躍，人族才會有翻身的希望。”
“你一個普通人。”
听著他的豪言壯語，原無極不禁有些好笑，“居然操心起整個人族的命運來了。”
“普通人怎麼了？普通人不是人族的一份子麼？”
王業瞪了他一眼，嗓門忽然拔高了一截，“你等著瞧，總有一天老子要授業天下，讓整個人族揚眉吐氣，把什麼龍族，什麼 族統統都踩在腳下，到時候誰看見我王業不得尊稱一聲老師……”
話到中途，戛然而止。
對面的原無極突然面色煞白，臉上表情說不出的驚恐，雙眼直勾勾地瞪視著他身後。
平日里，王業總喜歡調侃他是死人臉，缺少活人生動的表情。
這樣情緒夸張且飽滿的原無極，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老原，你這是什麼表情，老子背後有什麼東西……”
他不解地詢問著，本能地扭頭順著原無極的視線看去，整個人瞬間石化。
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無法用言語描繪的龐然大物。
堪比小山一般的體型，粗壯的四肢，鋒銳如刀的獠牙，以及那雙金光閃閃，仿佛能夠看穿靈魂的巨大瞳孔。
！
看見對方的剎那間，王業腦中突然冒出了一種傳說級別的可怕凶獸。
號稱能夠操控風雨雷電，並且以龍腦和龍髓為食的強悍生物！
王業的臉色瞬間慘白一片，再也看不見一絲一毫的血色，脊背冷汗直冒，雙腿瘋狂打顫，張了張嘴，口腔肌肉卻已經完全僵硬，居然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被這樣一頭龐然大物逼近身後，他居然毫無所覺。
而前一刻還在叫囂著要將龍族和 族統統踩在腳下的他，如今卻是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哪里還能看見半點剛才的沖天豪氣？
他不是沒有想過要逃跑，要反抗。
可僅僅是對方身上散逸出來的氣息，便令他四肢僵硬，整個人沉甸甸的，絲毫動彈不得。
就連呼吸，都似乎成了一種奢侈。
“人類，你剛才說……”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這頭巨 突然口吐人言道，“要把龍族和 族都踩在腳下？”
我去！
它能听懂人話？
王業臉色愈發難看，心中早已是驚濤四起，駭浪滔天。
“我、我……”
他努力張嘴，想要辯解，聲帶卻仿佛與大腦完全脫節，竟是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活了這麼多年，他從未如此刻這般深切認識到，原來口嗨，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愚蠢而渺小的人類。”
巨 緩緩舉起右前爪，聲音輕柔而緩慢，“你最大的錯誤，便是將龍族和咱們偉大的 族相提並論。”
“哈？”
王業聞言一愣，表情頓時怪異了起來。
這是你關注的點？
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
“龍族算什麼東西？”
只听巨 接著又道，“它們不配！”
“噗！”
伴隨著一聲脆響，王業被它一爪子拍飛起來，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揮灑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