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珠瑪笑容一滯，心里一個咯 ，莫名生出種不祥的預感。
“我就要死了。”
肥貓嘆了口氣，臉上閃過一絲歉然，一絲惋惜，“你們的恩情，只能來生再報了。”
“不會的。”
珠瑪神色一緊，連忙攤開右手，掌心之中，頓時現出一顆晶瑩剔透的圓形丹藥，濃郁的藥香彌漫在空氣之中，沁人心脾，馥郁芬芳，“把這顆丹藥吃下去，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眼見她給敵人送藥，顧天菜神色微變，下意識地想要出聲阻止，卻忽然感覺身旁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衣袖。
扭頭看去，只見伊莉雅正在對自己連使眼色，輕輕搖頭。
他遲疑片刻，終究還是輕嘆一聲，沒有繼續開口。
“不必了。”
望著遞過來的寶貴丹藥，肥貓卻搖了搖頭，完全沒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沒有用的。”
“怎麼會沒用？”
珠瑪頓時急道，“此丹名為手撕閻王，能夠生死人，肉白骨，可以說是當世第一神丹，你就算傷得再重，也能……”
“我並沒有受傷。”
不等她說完，肥貓便出聲打斷道，“只是沒法活下去了。”
“你在說什麼？”珠瑪不解道。
“你可知道，執獸出色的實力和生命力，統統來源于其強大的執念。”
肥貓一臉平靜，仿佛在訴說著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而我的執念，便是阿竹，不，準確地說，應該是與阿竹相親相愛的假象。”
“你……”
珠瑪芳心一顫，臉色忽然有些難看，仿佛隱隱猜到了什麼。
“你猜對了。”
肥貓微微一笑，“如今假象被拆穿，執念已然破滅，我也就沒法繼續存在下去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突然閃耀起來，散逸出星星點點的瑩光，紛紛揚揚地飄上天空，竟是如同風化的石頭般慢慢消融。
“不要。”
珠瑪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抓他，“別走！”
然而，她的手掌伸到中途，卻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厚牆，竟是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飄散空中的光點逐漸增多，而肥貓身上的顏色也是越來越淡。
“不必為我傷心。”
肥貓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似乎並不覺得難過，眉眼之間，反而隱隱透著一絲解脫的意味，“放下執念的感覺，真的很好呢。”
“傻瓜。”
珠瑪愣愣地注視著光芒中的人影，淚水再也抑制不住，自眼眶汩汩滑落，“你真是個傻瓜。”
“是了是了，瞧我這記性，的確是傻得可以。”
肥貓突然一拍腦門，仿佛想到了什麼，右手緩緩向前探去，食指對著珠瑪的眉心輕輕一點，“臨走之前，有些東西要留給你。”
珠瑪只覺腦中“嗡”地一下，忽然間涌入無數的畫面和記憶，秀美的雙眸閃爍著瑩瑩白光，整個人一動不動，竟似陷入到呆滯之中。
“你對她做了什麼？”
伊莉雅見狀一驚，連忙快步來到珠瑪身旁，滿臉戒備地瞪視著肥貓，厲聲喝問道。
“我這一身能量都帶著陰天的烙印，若是貿然贈送給珠瑪，怕是對她有害無益。”
肥貓回過頭來，柔聲解釋道，“唯有這靈魂打小就有些特別，比普通人要強大和純淨不少，就當是給她一些補償罷。”
“你……”
伊莉雅兀自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把靈魂力量送給了珠瑪？”
“等珠瑪醒來，勞煩幫我帶句話。”
肥貓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道，“她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終于完全淡去，化作最後那點零零星星的微光，緩緩飄散在天地之間。
“啪！”
就在他消失之際，一枚造型精致的玉如意不知從哪里掉了出來，摔在了珠瑪腳邊。
“唔、唔、唔……”
阿竹嘴里插著大戟，臉色慘白如紙，眸中滿是驚恐之色，口中不停地發出怪響，仿佛想要表達些什麼，卻愣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緊接著，在沈小婉驚訝的目光中，她的身體里頭突然流出一股股濃稠的液體，竟仿佛燃燒著的蠟燭一般，滴滴答答地掉落地面。
沈小婉只覺一陣惡心，本能地將她隨手甩了出去，“砰”地一聲摔落在地。
“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落地之際，阿竹總算擺脫了大戟的封堵，忍不住又哭又喊，驚聲尖叫道，“救救我，快救救我，肥貓，漪布，誰來救救我啊！”
然而，任何的喊叫與哭求都不過是徒勞，她的身體依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融化，短短十數息間，便徹底化作地面上的一攤液體，散發出陣陣令人反胃的惡臭。
離開了肥貓，她竟似並不能獨立存在。
“肥貓的為人並不壞。”
就在眾人目瞪口呆之際，躺在地上的無聲死神突然用虛弱的嗓音說道，“只是太單純，太執拗，容易被人利用罷了。”
“咦？”
沈小婉眼楮一亮，連忙跑過去將他扶了起來，“原來你沒死。”
“還沒死透。”
無聲死神面無表情地答道，“不過也快了。”
“我這有療傷丹藥，趕緊……”
沈小婉下意識地想要掏出手撕閻王替他治療，可右手卻突然停在半空，這才想起眼前之人的體質十分怪異，任何治療手段都無法作用在他身上，表情登時有些尷尬。
“不用在意我。”
無聲死神平靜地說道，“我這一生殺人無算，手上的人命沒有十萬也有八萬，也到了該償還的時候了，況且和肥貓死一塊，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挺不錯的。”
“你和他……”
伊莉雅遲疑片刻，終于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麼關系？”
“或許是朋友，或許是同行，又或許只是兩個不相干的人。”
無聲死神的回答听得人雲里霧里，不知所謂，“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朋友。”
恰在此時，珠瑪忽然清醒過來，扭頭看著無聲死神，一字一句地說道，“在肥貓心里，你們一直都是朋友。”
“他的記憶？”
無聲死神眼神微微一變，似乎猜到了什麼。
“是。”珠瑪點了點頭。
“真是個幸運的丫頭。”
無聲死神臉上罕見地露出笑容，“肥貓的靈魂很特別，你若是能夠善加運用，未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珠瑪靜靜地注視著他，沉默不語。
“好了，我也該走了，咳、咳咳！”
無聲死神連咳數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目光突然落在珠瑪腳邊的玉如意之上，“如果沒猜錯的話，那玩意兒就是寒岳國大陣的鑰匙，只要將它毀滅，這場戰斗應該就會結束了，你們好自為之罷。”
說罷，也不等珠瑪回答，他便緩緩閉上眼楮，氣息越來越微弱，很快便沒有了呼吸。
離開人世之際，他神色寧靜，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
堂堂寒岳國第二通天，竟然走得寧靜而安詳，哪里像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頂級刺客？
珠瑪就這麼靜靜注視著他的遺體，神色變幻不定，表情說不出的復雜。
“珠瑪。”
伊莉雅湊近過來，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吧？”
“我很好。”
珠瑪緩緩轉過頭來，眸中閃爍著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璀璨光芒，嘴角微微翹起，“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好過呢。”
與她四目相對，伊莉雅心頭一顫，忽然生出種奇怪的感覺。
珠瑪，變得與從前不一樣了。
具體有什麼不同，她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可直覺告訴她，千萬不要隨便招惹眼前這個穿著花裙子的漂亮妹子。
她，招惹不起！
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珠瑪微微一笑，垂下螓首，仔細觀察起自己的手掌來。
忽然間，她五指一收，攥緊成拳。
無窮無盡的金色煞氣自她體內噴涌而出，瘋狂蔓延，眨眼間便覆蓋了整片戰場。
若是仔細觀察，便會發現空氣中的煞氣與先前有了些許不同。
金色霧氣之中，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白色靈光，忽明忽暗，若隱若現，猶如夜空中的繁星，又好似一群害羞的精靈，在羞澀地眨著璀璨的眼楮。
身處煞氣之中，眾人非但沒有覺得不適，反倒隱隱有種頭腦清晰，心曠神怡的感覺。
而觸踫到煞氣的毒物和尸種們，則是徹底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