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點多，裴寧樂從錄音室里走出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渾身的骨架子好像都要散了。
長時間站在麥克風前，全身心投入地去唱歌，而且還要不斷去听自己每一遍的瑕疵細節，總結改正再重來……盡管後來有了個凳子，不像站著那麼難受了，但對于精力的消耗還是相當恐怖。
“辛苦啦！”
經紀人徐夏霞連忙端來一杯溫水，遞到少女手里。
喝兩口溫水，潤了潤嗓子，裴寧樂感覺自己的狀態終于好了很多。至少喉嚨里的干澀消退了，只剩下讓她頭腦發昏的疲憊感。
“我們現在回去嗎？”徐夏霞如此問道。
裴寧樂毫不猶豫道︰“我受不了啦，趕緊回去睡覺！”
徐夏霞︰“那就走吧，衣服穿上。”
少女披上外套，和經紀人並肩走出錄音棚所在的大樓，坐上了一輛普普通通的轎車。
徐夏霞倒是問過要不要買一輛更好的車，但對此毫無需求的裴寧樂拒絕得相當堅決，于是徐夏霞就只開自己以前的舊車了。
坐在駕駛位上開車的，當然是徐夏霞，而裴寧樂坐在副駕駛位上，腦袋靠著座椅，儼然一副咸魚脫水了的模樣。
“安全帶系上。”徐夏霞提醒道。
裴寧樂懶散地扣上安全帶，脖子一歪，癱向車窗，只讓安全帶支撐著自己的上半身。
“今天真的辛苦啦，”徐夏霞踩下油門，“我在外面看著你都覺得累。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今天就把這首歌搞定了，正常來說應該還要再用一個星期才對吧？”
裴寧樂撇了撇嘴︰“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
徐夏霞︰“啊？”
裴寧樂︰“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想做些有意義的事情。而且今天嗓子狀態還不錯……”
徐夏霞瞥了她一眼。當然，因為正在開車，所以這一眼只有不到半秒鐘，卻也足夠看出少女小臉上的落寞。
合適的那個人不在，所以與其度過一個悠閑卻孤寂的生日，還不如讓自己忙碌起來，忘掉多余的情緒嗎？
徐夏霞這麼想著，卻突然精神一振，意識到了更深的一層。
今天裴寧樂錄的那首歌，是情歌，而且寫的是類似于失戀的憂傷少女情歌。因此，非要趕在今天把這首歌錄完，似乎又有著難言的獨特深意……
但這種問題實在不好細想。作為經紀人，也沒什麼別的辦法。
于是徐夏霞換了個話題︰“這次我聯系了新的代發行商，談妥了更好的合同。只要你正常發揮，收益應該比上一張專輯更高。”
裴寧樂反問道︰“我們賺錢，應該不是靠賣唱片吧？”
徐夏霞︰“對，演出和節目賺的才是大頭，但積少成多嘛。既然是個穩定的收入來源，就該盡量優化。”
裴寧樂嘟囔道︰“好吧，也是麻煩你了……”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
少女拿出手機，不由得愣了一下。來電顯示是王衡。
接通來電，就听到那個仿佛帶著暖意的溫柔嗓音︰“小樂在干什麼啊？今天一整天都不接我電話？”
“你今天給我打電話了？”裴寧樂滿臉詫異，“什麼時候？”
王衡︰“從下午兩點開始，一直到剛才，大概有二十個未接來電吧。你剛才也沒看手機麼？”
“二十個！”少女愣愣地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今天吃過午飯之後，她就進了錄音棚，一直忙活到剛剛。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裴寧樂連忙解釋道︰“我不是故意不接啊，今天忙著錄歌呢，我忘了看手機。我給你說啊，今天我工作效率超級高，一天就搞定了一首歌！當然啦，編曲什麼的早就好了，今天只是錄……”
徐夏霞不動聲色地握著方向盤，沒有看她，卻也猜到了打電話來的是誰。畢竟除了那個人以外，自家裴小姐對其他人說話根本不會是這樣小孩子似的語氣，解釋起來也不可能如此詳細，不厭其煩。
王衡︰“其實你那麼長時間不接電話，我就猜到你在錄音室了。本來還給你訂了蛋糕的，可惜已經過了人家的工作時間……”
“等等！”裴寧樂壓抑不住驚喜道，“你知道我生日嗎？”
王衡笑道︰“我好歹也是你的第一任經紀人，當初也幫你辦過不少事情，怎麼可能不知道？”
“原來你知道呀……”
少女喜滋滋地晃著小腿。幸好，車里空間並不算太寬敞，所以那雙小腿晃悠的幅度也就相當有限。
王衡又說︰“生日蛋糕是沒辦法了，你回家拿個快遞吧。”
裴寧樂︰“快遞？你給我買什麼啦？”
王衡︰“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要嘛！”裴寧樂下意識地撒起了嬌，“你現在就告訴我好不好？”
王衡︰“回去自己看吧。對了，待會你到家以後要不要視頻？”
裴寧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要啊，當然要！”
“那就這樣吧，回去你收到禮物咱們再開視頻聊。”
說完，王衡掛斷了電話。
裴寧樂看了看手機，果然，一長列全都是王衡的未接來電。她仔細數了兩遍，足足有24條。
忽然，少女放下手機，扭頭盯著徐夏霞。
正在開車的經紀人只用余光也能感受到，那充滿期待感的目光。
徐夏霞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裴寧樂鄭重道︰“我化妝技術一般，徐姐你技術好，動作也快，能不能給我化個妝呀？”
徐夏霞︰“十一點半啦，我的大小姐！這個時間點誰化妝啊，都該卸妝了。”
裴寧樂搖了搖頭︰“沒關系，我今天純素顏，待會化妝，睡覺前再卸掉就好。”
徐夏霞︰“就為了視頻一下，還特意化妝，麻不麻煩？”
裴寧樂︰“不麻煩。他打了那麼多次電話，等了我那麼長時間，一點都沒有不耐煩。我只是想收拾打扮一下，有什麼麻煩的呢？”
少女的語氣很是平靜，像個理智思考的成年人……不，她本來就是個成年人了。但就是這份理所當然的平靜，反倒讓徐夏霞有些害怕。
這孩子，未免也太過堅定了吧？
猶豫半晌，徐夏霞低聲提醒道︰“對一位年輕男士來說，這麼有耐心，這麼暖，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因為他是王衡啊，”裴寧樂打斷道，“是我家哥哥。所以，還有什麼問題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比如他做了虧心事所以才要好好表現——徐夏霞本想這樣說，但看這狀況，也實在說不出口了。
如此興致滿滿的少女，仿佛是找到了人生的寶藏一般，讓人怎麼忍心打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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