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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一,帝御宏文館。
“取灝吧。”殿中,在一眾儒臣學士上呈的“御名”中,劉承 挑了個“灝”字。
“灝者,明淨宏遠,既合水德,又顯官家廣闊胸懷,甚好!”劉承 言落,坐在側首的陶谷張嘴便舔。
作為自潛邸之時,便跟隨劉承 的臣子了,陶谷自然地升官,由給事中擢中書舍人、宏文館學士、判祠部事。在宏文館,只在大學士甦禹 之下,甦禹 ,那可是宰臣。陶谷的目標儼然更清晰了,再進一步,政事堂可就有他一席之地了。
對其恭維,劉承 已然習慣了,反應很平淡。對于御名,劉承 並不以為意,皇帝名字,不是拿來給本朝人叫的,至多在著史的時候,提一句。劉承 更改,只是依舊例,與臣民方便。易一人之名,終究比天下人避諱名謂、書寫作文,成本要低許多。
面前候著的,都是些老臣,儒學之士,張昭、張允、李崧、和凝、李浣等人,可謂文氣斐然。這些人中,似李崧、和凝,還是前朝宰相,雖有官身,且不低,但都被置于三館,修書纂志,基本上是當吉祥物養著的,挺不受重視。
大漢自立國以來,就十分輕視文人,自上而下。似楊 ,便異常鄙薄儒士,覺得文章禮樂,皆為虛事,不足為介,哪有帑藏豐盈、甲兵強盛來得重要。
故,此番得到劉承 的特殊召見以奏事,都挺喜悅的。
“陛下,先帝驅逐胡虜,拯溺天下,梳構山河,以開大漢。經臣等反復討論,先帝尊號,擬為高祖,謚睿文聖武昭肅孝皇帝。”禮儀使張昭出列,奉上冊章,說︰“所獻禮樂,欲以‘觀德’為名,舞曲歌辭另行編寫。請陛下御裁。”
聞言,劉承 接過,雖然只是稍微瀏覽了一遍,但為表鄭重,還是沉吟了幾許,方才說道︰“可!”
彼輩或文才出眾,但于此時的劉承 而言,非急用人才,況以劉承 的文化素養,還沒有與其談文說詞的能力。為免尬聊,稍微表現了一番對文才的重視,暗示了一番“美好”的未來,劉承 未有多說,便讓彼輩退下了。
登基之後,劉承 將政事堂遷至廣政殿側。
踏入政事堂,抬手免了一干中書門下僚屬行禮,直入堂內。還是幾張老面孔,楊 、王章、二甦、李濤俱在,楊 與甦逢吉正在爭論著什麼,只見楊 厲色道︰“彼輩既無德才,在任上,荒于政務,尚不能盡其職守,未罷其權職,已經恩德,豈可再加擢升?”
有一段時間了,沒听楊 在政事堂內有這般大的嗓門,還這麼激動。
緊跟著是甦逢吉的反駁︰“陛下行登極,恩賞文武,難道要厚此薄彼?欲使眾臣如何看待陛下?”
“你所提者,皆貪鄙之輩,縱一尉一簿,亦不得允,而況于六部司職吏員!”楊 瞪著甦逢吉︰“有老夫在,絕不允許無能之輩竊居廟堂,敗壞朝綱!”
“好大的口氣!”甦逢吉臉色很不好看,這幾乎是在指桑罵槐了,冷冷地回視著楊 ,譏諷道︰“你楊樞相,還能代替陛下做主嗎?”
“你!”
甦逢吉這個人很陰,每與楊 針論,總是很自然地帶上劉承 ,仿佛他是代表劉承 的意思,使旁人看起來,楊 是站在劉承 的對立面一般。听得多了,劉承 心里也有些不耐煩了,對于這種假其威而滿足私欲的做法,劉承 已心生不滿。當然,歸根結底的原因,還是到如今這個階段,劉承 已不需甦逢吉來抗衡楊 了。
在堂屋外駐足听了一會兒,對二人所爭,劉承 心里有些數了,無非是,甦逢吉想借劉承 登基後封賞群臣的機會,給他的黨徒們謀些升遷,順便再撈上一筆,而為楊 所拒。
“咳咳。”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但是,估計是聲音太輕的緣故,並沒有引起宰臣們的注意,等劉承 現身了,方才被“眼尖”的甦禹 發現,當先起身行禮。
“拜見陛下!”
劉承 面容冷硬地坐到主座上,沒等他發話,一干宰臣都習慣性地坐下了。落入眼中,劉承 似乎被迷了下眼一般,用力地擠了下眼楮,掃向楊 與甦逢吉,出言敲打一番︰“諸位都是宰臣,輔理國政,如此爭執,若傳將出去,大失體統!三人成虎,知情者尚曉二公是為國事各抒己見,那些無知愚民,恐怕要以為我大漢宰臣不和,個中有什麼矛盾齟齬了!”
被劉承 這麼一說,楊甦二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了,甦逢吉瞥了楊 一眼,沒多少誠意地對劉承 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等無狀。”
楊 怒容收斂,抬頭與劉承 對視了一眼,旋即微微傾了下身體︰“請陛下恕罪。”
隨意地擺了擺手,劉承 明知故問︰“何事,累二位相公爭執如此激烈?”
聞問,在二人爭論期間,始終嚴肅著一張臉的李濤取出了一本冊子,呈給劉承 ︰“陛下,這是臣等擬定文武百官升賞遷調名冊,二位相公,對其中些許官員,有所異議,故有此爭。請陛下御覽。”
侍宦將冊子恭敬地呈給劉承 ,順手接過,翻開粗略地瀏覽了一遍,對上邊的官員,除了少數人,他大部分都沒印象,又或者是僅聞其名。
而所謂的官員遷轉,似六部尚書、侍郎、寺卿、六軍大將軍、將軍之類的,只是將各人輪換了一圈,兵部轉吏部,吏部轉刑部,刑部轉戶部......而三司六部諸寺監的實職,才是楊、甦二人爭執的重點。
“諸公所議,朕基本沒什麼異議。”雖然看得漫不經心,但劉承 決斷卻是做得迅速,提筆,在名單上鉤劃了幾下,比如魏仁浦的位置調為樞密院直學士,範質升為中書舍人、知制誥。
“至于有異議者,著吏部有司,綜合評比審核,議定!”劉承 斜了甦逢吉一眼︰“朕欲造恩典,卻也不當濫施官職,國家新立,雖乏人才,但大漢朝堂,也不是無德無才之人可居的!”
此言落,甦逢吉愕然,楊 也有些詫異,這一回,劉承 的態度竟然是偏向他這一邊的。打量了一眼劉承 那平靜的面龐,在他視線掃到自己之前,迅速地別過目光。
同時,劉承 這話,實則也是些冠冕堂皇之語,朝堂地方,無德無才而居權位者,可是一點都不少!
“另外,俸祿加增之事......”
劉承 話有點刻意地不說完,但王章很機靈地接過,有點激動地稟道︰“陛下,而今國庫枯竭,府廩空虛,外有戰事,內有饑荒,國用尚且不足,何談加增。諸大臣、勛貴,既受大漢恩祿,自當與國休戚是同,體諒國事艱難。臣以為,俸祿非但不能加增,還當削減,緩解朝廷的用度壓力......”
在如今的大漢,冗官問題,實則還不是特別嚴重,但是,朝廷窮啊,其所帶來的便是,養著那一干累朝勛貴,很費錢糧。
“臣反對!”話音剛落,甦逢吉立刻跳了出來︰“百官為國羽翼,為陛下治理天下,豈能苛待?”
聞言,王章頓時懟向甦逢吉︰“此非苛待臣僚,只是非常之時行非常之策,待翌日,國家富足,府庫豐盈,再行恢復。”
“此言大謬!削減俸祿,讓朝臣們如何維持吃穿用度,照養家人?”甦逢吉冷斥一聲,拱手向劉承 ︰“陛下,王章此議,必失臣僚之心,不可不察!”
“甦相豪宅數棟,良田千頃,還在意那點俸錢?”王章直接揭甦逢吉的短。
甦逢吉臉色大變,惡狠狠地瞪向王章,更欲發飆。
“好了!”劉承 卻出言打斷︰“此事容後再議......”
為這場爭論收了個尾,不過加增俸祿之事,卻是不用再想了,至于是否如王章所言削減,這個劉承 還需審慎而行。當然,僅針對于朝臣、勛貴,對禁軍,待遇是一點都不會減少的,哪怕朝廷再窮。
“各鎮節度如何?”劉承 轉向另外一個話題。
這回由甦禹 給劉承 呈上一封奏冊,基本包含了眼下所有臣服大漢的節度。很整齊,除依前職之外,並同平章事,稍有不同的,也是再加一些官餃,升爵位,比如劉崇、高行周、符彥卿、安審琦......
但這麼一來,大漢天下,恐怕到處都是使相了!
使相遍地走,團練不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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