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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劉𠤖在洛陽，到如今也僅剩下這麼一座府邸了，這些年下來，非但沒有置辦新的產業，就連早年的一些土地、莊園、房宅、產業都處理掉了。
魏王府一向是冷清的，即便主人歸來，也只熱鬧了那麼些許，因為待在府中的除了劉𠤖與少數幾名僕人之外，便是三百衛士了。
雖因規矩所限，所有衛士都卸去甲冑、強弩，但王府依舊被搞得像個軍營，令行禁止，軍威森嚴，于旁人而言，這魏王府當真是個龍潭虎穴了。
不過，對堂堂趙王來說，就不夠看了，那些剽悍無比的百戰之士，見了劉𠠬幾乎都下意識地低下腦袋，以示恭敬。
並沒有等待通報，劉𠠬直接跟著王府管事尋劉𠤖而去。時辰雖已晚了，但魏王劉𠤖還沒就寢，非但沒睡，還很有閑情逸致地吃酒品菜，優哉游哉，不過食案近側，同樣掛著一張圖，安西三國轄境及周遭勢力分布圖。劉𠠬至堂間，首先看到的，也是那張圖，住步盯了一會兒，目光方才轉向劉𠤖。
“四哥來了？”不知道吃了多少酒，劉𠤖的臉是微微泛紅，但見到劉𠠬，明顯清醒了許多，慌忙起身，朝劉𠠬一禮，指著食案道︰“未及親迎，還望恕罪！”
“四哥，快坐！”親自引導劉𠠬入座，劉𠤖又朝一邊的僕侍吩咐道︰“加軟席！再添一副杯碟！”
劉𠤖態度雖然殷勤，但分寸之間總給人一種矜持的感覺，對此，劉𠠬也沒多作話，撩起袍腳，跪坐于席墊上，一舉一動都透著股嚴肅。
劉𠤖則等僕人把餐具擺上，這才陪同著落座，看著滿臉肅然的劉𠠬，輕聲笑道︰“四哥可是稀客啊！不過，有事何勞親來，只需派個人通知一聲，小弟自當上門，听候吩咐！”
听劉𠤖這麼說，劉𠠬抬眼，直直地注視著他，看得劉𠤖嘴角的假笑凝固了，方才說道︰“六弟，你我兄弟之間，一定要有這些虛偽客套之辭嗎？”
劉𠠬此時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東西，劉𠤖感之，目光也不由挪開了，輕輕地吸了口氣，一本正經地應道︰“那就開門見山，四哥夤夜來訪，所謂何事？”
聞問，劉𠠬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仍然盯著他，淡淡然地道︰“太和樓的酒沒有吃盡歡，還有余興在此小酌？我剛從宮里出來，以你的見識，難道不知我的來意？”
劉𠤖斟酒的手頓了下，然後繼續著手上動作，從容答道︰“先帝駕前養了兩條狗，如今看來該是被二哥馴服了。也不大緊，本非密會，所言所議，無不可與人言者”
見劉𠤖這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劉𠠬眉頭擰起，但沉默少許，方才以一種嚴厲的語氣道︰“劉文淵年輕氣盛，不知分寸，你也不曉輕重，要和他們一起鬧？”
面對劉𠠬的質問，劉𠤖卻是回了個意外的眼神，道︰“難道四哥對你的北庭國，就一點都不在意？”
不待，劉𠠬回應，劉𠤖又自言自語道︰“也是，北庭那等窮僻之地，如何配讓四哥掛懷！先帝如此安排，實在讓人難以理解，就是我也難免為之不平，區區北庭國，如何值得四哥對大漢的赫赫功績？”
听其言，劉𠠬仔細打量了劉𠤖兩眼，有些悵然地說道︰“你的見識，何時變得如此狹隘了？我，又是貪利好名之人嗎？”
迎著劉𠠬的目光，劉𠤖卻有些心虛地不敢與之對視了，沉默少許，略顯失禮地自己先悶了口酒，道︰“四哥自是堂正坦蕩，我當然自愧不如！
我很清楚，在安西，是四哥一直謙讓于我，心中也常懷感激。只是”
說到這兒，劉𠤖看起來有些壓抑了，見狀，劉𠠬眉頭稍微舒展，擺手道︰“既往之事，不需再提了！我是先帝之子，是大漢親王，無論何事，只依詔令而行，不論先帝，還是今上！”
劉𠠬表情肅然，語氣更是斬釘截鐵，劉𠤖听了，明顯呆了下，方才苦笑道︰“在眾兄弟心目中，或許四哥才是最難釋懷的那人！”
“那就是你們看錯了我劉𠠬！”劉𠠬淡淡道。
抬眼看向劉𠠬，也就在此時面對這個四哥，劉𠤖竟不禁生出了從未有過的自慚形穢的感覺。沉吟少許，劉𠤖低聲道︰“爹崩逝不遠，就有人著急跳出來，更改先帝之政，打壓諸國皇子！身為先帝之子，豈能坐視不理，任人炮制？”
“所以你們就準備串連生事？”劉𠠬厲聲道︰“你們針對的是呂端？還是新朝新皇？其中問題厲害之處，你難道沒有一點認識？”
實事求是地講，劉𠠬一番責問固然不大好听，但也算肺腑之言，若非兄弟之誼以及多年同袍過命的交情，是絕不會如此開口的。
劉𠤖當然自非不知好歹之人，心有所感，也嘆息一聲道︰“四哥一番肺腑，我也就坦誠直言了。此番風波，本非諸王挑事，然有人既欺上門來，咄咄逼人，還不容我等反擊？
雖然呂端那些人的提議很克制，說什麼略作調整，道什麼短暫減省，但是，這等事情，有一就有二，開了這道口子，接下來朝廷便有層出不窮的理由與手段使出來，先帝苦心孤詣構建的封國之制、開拓之風，都將遭到破壞乃至廢止。
封國短點支持，損失些利益，不甚要緊，但我絕不能坐視先帝之志被褻瀆。呂端，開寶功臣，先帝何等恩遇器重，沒曾想，最先跳出來反對先帝，恰恰是這等老臣，真是諷刺，不管為臣為子，都必須反擊！”
劉𠤖此言說得是義正辭嚴，只是想讓人相信完全發乎真心，似乎也有些困難，不過，部分內容對劉𠠬還是有所觸動的。
沉靜的雙眼中閃過一抹回憶之色後，劉𠠬方回神，看向劉𠤖，仍舊口氣嚴肅地道︰“所以你們選擇搞對抗，攻訐呂端，攻訐新朝第一宰相，對抗朝廷，對抗陛下？”
“你自忖，能斗得過陛下？”
面對這直接的詢問，劉𠤖一時啞然，激動的面龐也漸漸變得凝重，不服道︰“難道選擇默默忍受，任人炮制？”
“他呂端，能奈何得了你們這些封國王？敢藐視世祖皇帝之子？你們這些國王，又有哪個是好相與的？”劉𠠬有些惱火地說道︰“你這副委屈之態，又是裝給誰看的？”
一連三問，問得劉𠤖尷尬不已，臉色變化幾許，粗著嗓子道︰“那呂端背後，站的又是誰？”
“既然心知肚明，又何故裝傻充愣，你以為，二哥會向你們妥協？”劉𠠬懟回去。
劉𠤖埋下頭，看起來似乎徹底自閉了，過了好一會兒，抬首，第一次真正直視劉𠠬，道︰“四哥，直說吧，二哥遣你來，究竟有何意圖？震懾？威脅？收買？抑或其他”
劉𠤖干脆，劉𠠬也不再�@攏 倉卑椎氐潰骸氨菹輪 て薌虻ュ 夤 攏 剮枳邢縛劑浚 忝譴 憊нβ藍酥 攏 恍沓尚校 br />
微微停頓，劉𠠬盡量讓自己語調輕松一些，淡然道︰“平心而論，陛下態度，足夠坦率，朝廷需要穩定，這個關口，哪個冒頭，就打哪個！”
聞言，劉𠤖嘴角掠起一道哂笑的弧度，道︰“那呂端呢？”
劉𠠬立刻反問道︰“你是想讓陛下親自給你解釋？”
“不敢！”兄弟倆對視了一會兒，還是劉𠤖率先別開目光，卻以一種嘲弄的語氣道︰“四哥，就是侍奉爹的時候，你都沒有如此謙恭謹慎，浮于表面吧！”
听到這話，劉𠠬面皮抽動了幾下，倏地盯向劉𠤖，眼神凌厲︰“你想說什麼？”
“隨口一談罷了！”劉𠤖抬了抬手，悠悠道︰“陛下既然如此坦誠，又勞四哥出面了，我自無不應之理，此事若能到此為止，我也可以收手。不過，其余諸王如何想，就與我無關了。
其他人壓一壓或許也就罷了，但南洋諸國，五哥、劉淳、文海、文浣他們，朝廷該給一個交代！不論如何，爹都在天下看著了”
劉𠠬對此，也多少有些觸動，深吸一口氣，略帶唏噓地道︰“我听詔令行事，至于其他，我也管不了太多。人心難測，就是骨肉兄弟，又能把握幾分？”
“四哥，今夜呵斥也好，責難也好，感慨也罷，但就此一句，說得最真！”感受到劉𠠬言語中壓抑的情緒，劉𠤖輕笑道。
說著，劉𠤖又斟了一杯酒，雙手捧起，鄭重地向劉𠠬道︰“四哥，我們也有好一陣子沒有坐談對飲了，今夜一醉方休如何？”
劉𠠬低頭看了看面前的酒杯，淡黃的酒釀在燈火下泛著光彩，又抬頭瞧著面帶期待的劉𠤖，拾起杯，果斷飲盡。
見劉𠠬如此給面子，劉𠤖面露笑意，但緊跟著，劉𠠬麻利地起身，徑直朝外走去，道︰“我還有差事！”
在劉𠤖的目光下，步至堂門前，劉𠠬又住步，回頭撂下一句話︰“听我一句勸，別折騰了，早點回安西去吧，京城、朝廷，也是更不該是你們折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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