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錄

第五百二十二回︰同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夜厭白 本章︰第五百二十二回︰同籠

    “我以為我們會相處得更融洽些。”

    阿德勒這樣說的時候,帶著那種商人經典的禮節性笑容。白冷難以從中看出什麼誠意。如果是生意方面,那的確是十足的,只是他們現在並不存在利益往來。

    “不……我只是有些忙。”白冷拿起餐包停在嘴邊,“抱歉沒有太多時間招待您。既然她安排你暫住此處,請自便吧。您不是第一次來,對這兒的布局應該比較熟悉。”

    “當然。我只是個生意人罷了,犯不著請副廳長親自招待。”阿德勒笑著將黃油在一片吐司上抹開。白冷見他的神態與動作都十分放松,猜他確實是把這里當家了。“有句俗語叫做‘商人重利輕別離’。據說這句話的出現,也有一定的時代性因素。商賈的地位,自古以來就是最末流的。您這樣說,我委實誠惶誠恐。”

    “……很久前的事了。”

    白冷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吃完簡單的早餐,匆匆回房間辦公。食物是 英幫忙采購,耐放的東西都歸置好了。現在,他和阿德勒的伙食都是隨便對付,兩人少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同一時間用餐。

    除囤積的糧油外, 英回來時會帶些不便儲存的蔬果肉蛋奶。大多數食材,回來的當天就會處理。但這是在阿德勒來之前的事。自他暫居于此後,英妹也不愛回了,只偶爾打來電話。從謹慎的選詞造句,和滴水不漏的語氣中,白冷猜電話線也是被監听的。

    昨天晚上,他們還發生了大約半小時的通話。

    “人總不能不吃綠菜吧。”

    他笑說,實則是想英妹回來看看。他迫切地需要掌握一些公安廳的信息。也顧不得外人在了,一無所知的處境令他壓抑難耐。

    “安姐就可以呀。”

    “你姐不是一般人,我不行。”

    “我會帶點菜種子和樹苗回去的。院子不是很大嗎?自己種多有成就感呀。”

    他們究竟想把自己軟禁到什麼時候……

    “听你這話,我可要猴年馬月才能吃到了。”

    “我們遲早都要做這手準備的。我也很想吃自己種家的菜。不忙的時候,你就幫忙提前翻翻地吧。有備無患嘛。你看,現在菜市場的菜價多貴呀。”

    “哈哈。這也不是你懶得回來的理由啊。你現在也是大忙人了。”

    “瞧你說的,怎麼會呢?啊……時候不早了,我還要處理工作。先掛啦。”

    “嗯。再見。”

    什麼叫,遲早要做這手準備?看來真的會很久。他不知道阿德勒什麼時候會被“釋放”,但自己可等不到那個時候。但 英又說,“我也想”,她也會回來待著嗎?也許不止她?那會有多少人?維持到什麼時候?什麼事需要這麼做?

    也可能是過度解讀了。

    早餐後,白冷回到書房將門反鎖。他騙了阿德勒——他根本不忙。羿暉安給他安排的工作,只是大量簡單重復的機械性勞動。這真是副廳長該做的事嗎?折騰文員也不止于此。就算他什麼都不干,也沒任何影響,反正 英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來交接。

    坐以待斃向來不是他的風格,他是伺機而動的人,這一點和羿家的作風極像。只是當他剛盤算“越獄計劃”沒多久,阿德勒便來了。甚至,是羿昭辰開車送他來的。據說公安廳對外的說法是暫時羈押,可地點卻不在總廳的臨時監獄,這就耐人尋味了。

    羿昭辰來的那天什麼都沒有多說,白冷便不追問。他很了解兄弟的作風。想說的、能說的,他的嘴上從來沒門,還要見縫插針、夾槍帶棒地調侃幾句尊貴的廳長大人。

    九皇會時期在三樓設下的結界,白冷早就撤掉了。即使如此,神無君也沒有出現過,其他六道無常更是不見蹤影。因為他們都有事不能來呢,還是這里出現的狀況的確不值得誰來關注,亦或是結界其實並沒有真正被解開?

    先不想了。比起這些,他更好奇阿德勒出現在這里的動機。

    白冷反復咀嚼著那天羿昭辰交代的、為數不多的話。他大概能品出來,以玩笑性質說出的“相互做個伴兒”背後,是他們希望自己能對阿德勒加以檢視。的確,他現在的身份依然是星徒,是天樞卿。那開陽卿對他的一切管控,都算得上事出有因。

    不過……白冷看了他的資料,也知道,他是涉嫌威脅公共衛生安全被抓住的。

    但這種事幾乎不可能。對于阿德勒這樣的遠洋生意人來說,現在是賺錢的大好時機。局面的形成,還是羿家一手造成的。除非他有別的目的,才甘願放棄市場,將機會好心地為同行拱手相送。那麼他的目標肯定是以星徒的身份來說了?

    可他終究還是落網了。他應該知道,羿家是一定能查出問題的。這手法太低級。那麼,他真實的目的,難道正是被“捉拿歸案”嗎?這又是什麼道理。信息還是太有限,白冷一個人怎麼都想不明白。

    當然,他也並不是一天到晚一直琢磨這些事的。人鑽了牛角尖,再出來可能就難了。除了處理自己為自己分配的當日工作外,他會翻閱書房里的書籍。白冷一直很想抽空看這些書——大部分是羿帥的,還有一部分是羿暉安陸續買的。他一直沒有時間,也不確定暉安到底有沒有讀過。她那麼忙,恐怕也只是放在架子上吃灰吧?不過也未必,這個女人簡直不需要睡眠……他們很少在醒著的時候見羿暉安睡著。

    最近白冷倒是找到一本很厚的書,囊括了待查證的巫術、未考據的歷史,還有些亂七八糟的作者主管個人臆測。里面很多描述,讓白冷覺得作者在陳述自己的生平。于某某年某月的某個地點,作者遇到了什麼,如何如何——很多案例大概是這樣展開的。

    也不是所有案例都有明確的時間記載,有很多被模糊了,或干脆不提。于是連同提供年月的時間,白冷的信任度也模糊了起來。說不定都只是胡思亂想。這作者也說來奇怪,名字應當不是真名,是藝名,沒有寫生卒年。果然各案例的時間,有太多可以摻水的機會。白冷本身就看不進這類書,也不知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羿府的書房里。

    他會堅持讀下去,是因為上面用鉛筆劃了許多線,還有大量筆記紙夾在書頁見。這讓整本書比它原本顯得更厚。本就醒目的讀物就這樣輕易掠奪了白冷的視線。讀者對原文進行了大批量的標注、更正、猜想,從筆記上看,是羿暉安留下的。

    這就很有意思了。

    她果然不需要睡覺。

    白冷知道,羿暉安打小是會去看,或說被要求去看玄學相關的書籍。多讀書沒壞處。不過白冷不清楚的是,她對這方面的興趣比自己印象里更為深厚。這本書中,尤其關于“九結”的部分存在諸多注釋,基本是一些其他資料或史實的聯想。

    也難怪在九皇會上,她表現出一副還挺懂的樣子。

    斷除九種念結,前往新的世界……那樣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呢。如果是主觀的意願,是否又與其中的欲望相關呢?難道只有被他人在無形中編排,才能接近世界的真實嗎。這似乎不太可能,誰會如此煞費苦心經營別人的人生,由別人來見證?

    如果是被動的、偶然的,那這也需要太多巧合。如此數量龐大的巧合聚在一起,引起名為奇跡的質變。這樣的可能性更低,低得令人發指。不過,若是為了別人呢?就像古時候人為了親人、愛人修習,成為仙人,這似乎不算自我的願望,而是成全他人的一種形式了。

    反正,截止目前,白冷仍未能透徹地理解自己讀過的部分。

    看不懂啊,完全。好在他有著相當不錯的記性。他可以先把重要的文字內容提煉出來,然後記在心里。有朝一日,興許能突然參悟。

    也算得上是廢寢忘食了。讀起書來,他連午飯也沒吃。直到下午四五點,他抬起頭時有點犯暈,才驚覺自己已在屋里坐得太久。起身活動了一下,他準備下樓去接些熱水,對這份苦不堪言的茶葉進行二次稀釋。

    他正好撞見阿德勒。

    對方也在等待水開。不同的是,他準備借用咖啡機弄些西式苦水。人類就是很奇怪,物資稍夠填飽肚子時,不管天南海北的人,都喜歡給自己找點苦吃。得知阿德勒考慮到白冷,好心地多燒了些水時,白冷姑且涌出一些感激。

    就在兩人等待水開的工夫,他注意到阿德勒手里也捏著一本書。這家伙果然也很無聊。

    不對,那封面……

    白冷欲言又止。順著他的視線,阿德勒解讀出他的困惑。

    “哦——我看它被放在外面的桌上,就借來看看。用詞很簡單,但情節卻很精彩。我本想拿些其他書的,但您一直在使用書房,我不想打擾你。”

    “不,你隨時……但這本書我不是收起來了嗎?”

    “咦?原來這是您的書嗎?我以為——”

    “不。這就是 英的書。她很愛看這類戀愛故事。”

    該怎麼承認自己也會跟風讀上一些呢…… 英甚至還拉他交流感想。對于這種庸俗、狗血的戀愛橋段,市面上都快寫爛了。可市儈文學最神奇的地方,就是讓你讀過後便離不開,哪怕一邊罵也要堅持把書看下去,迫切地了解拿些拿捏人心的伏筆的後續。一旦看進去了,一會兒沒讀就想得不行。

    “我有些其他好理解的有趣的小說推薦……”白冷試圖岔開話題,“不過我不確定還能不能找到。書買的太多,一些舊報紙也留著,從來沒好好收拾過。”

    “听起來,羿府的書房也像是圖書館一樣,什麼都有呢。”

    “哈哈。那倒不至于。”

    “說到報紙……”阿德勒像是想起什麼,“我不知您是何時開始居家辦公的?前不久的一份晚報,真是駭人听聞。好多人瞧了都睡不好。第二天大街小巷的人都很困呢。”

    白冷沒有這方面的記憶。

    “什麼樣的內容?”

    “看來您還真不知道。”阿德勒露出驚訝的神色,“一輛滿載燃料的列車,發生劇烈的爆炸。據說滿車煤炭都燃燒殆盡,漆黑的濃煙蔓延好幾十里。好在不是客車,沒有大批人員傷亡,可是乘務人員都遭了殃。上頭的壓力恐怕已經給到警察廳了——所以您的兄弟姐妹,才如此焦頭爛額吧。”

    “煤炭?”

    爆炸?

    不。怎麼可能會這樣?白冷瘋狂地思索著。他的確記得有一批貨需要從曜州中轉,但那是秘密運輸——因為車上裝載的不是燃料,而是火藥。只有火藥才會發生爆炸。

    “事故原因呢?”白冷佯裝漫不經心地追問。

    “據說,是鐵軌的螺栓被人擰開了。爆炸現場無從調查,但相隔百公里外,又發現了類似的情況。恐怕是惡意的,不知是不是其他軍閥勢力所為。一般的土匪沒有這樣的勇氣和動機。不過這件事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大家人心惶惶,不敢出行。”

    ……這就是羿暉安想要的效果。她會為此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嗎?難道之前,飛機失事也——不。白冷不敢想下去。這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他不願相信她能做出來。

    “哦……您好像有點緊張。相信在公安廳的管控下,曜州會一直和平。雖然對于我的貨物有些誤會,但這也證明了他們的嚴謹,不是嗎?”

    “您是因為在逃跑時被抓的吧。若問心無愧,為何要乘上深入內陸的貨船……”

    “這可更冤枉了。一切只是巧合,我才不介意公安廳展開調查,配合地暫住于此。有趣的是,听說公安廳在貨倉發現了偷渡者的行李。從內容物判斷,似乎屬于女性。連我都不知有這回事。會是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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