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京城下了雪。
許老師從醫院出來，踩著咯吱咯吱的路面，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悲傷成河。那倆人卻嘰嘰喳喳的，興高采烈上了車，“去海澱。”
“轟！”
大切諾基啟動，駛離醫院。
張儷在後面，一條條看著小旭的體檢單，道︰“還是輕度脂肪肝，讓你鍛煉推三阻四的。你看看我，什麼毛病都沒了。”
“累呀。”
“身體重要啊，等會所裝好了，我們游泳去。”
“哎，你的單子呢？”
“我還是身強力壯沒的說啊！”
“呸，讓我看看。”
小旭一探身，把他的文件包搶過來，翻出體檢單︰“肝腎虛虧，氣血不足，比之前略有加重。
發作時會感到腰痛頭暈，渾身乏力，有一定概率觸發‘斷更’技能。
建議加強運動，食藥結合，少熬夜，切忌房事過度……”
“噗哧！”
倆人捂嘴笑，很快又忍不住，倒在座椅上大樂。
“親愛的，要不給你放一個月假吧？”
“嗯嗯，你回自己家睡吧。”
“用不著！”
許非特強硬，道︰“我調理調理就好，改明兒跟你們一塊游泳去！”
“你可別逞強，我們沒賴著你。”
“嗯嗯，不需要。”
呸！沒賴著我昨天晚上一個要兩次，一個要三次？
“滴滴！”
車子奔海澱，路過西城的時候去百花深處看了看。上次回去，鄰居說要搬走了，于是仨人把左右買下，連成一片。
一個四合院，倆大雜院，面積碩大，佔了有半條胡同。等政府改造時，好好拾掇一下，都有感情。
待到了海澱邊上，張儷指揮，七拐八拐進了一處幽靜地。
外面樹木繁多，枯枝敗葉，擁簇著一個拱形門洞，大鐵門鎖著。她下去開門，車停在院里。
左右各兩層，正面三層。
有餐飲，有客房，有泡澡的大池子，還能游泳健身美容，設施已經鋪好了，等著明年開張。
“這地兒不錯啊！”
許非轉了一圈，問︰“你打算收費麼？”
“收呀。不收她們都覺得瞧不起自個，再說我總要維護成本的。”張儷道。
“掛個牌子，私人聚會，男士免入。”小旭也很滿意。
“真可以。我都想搞一個了，多人運動，男士免入……”
許老師非常羨慕，抱過小旭道︰“這下你可沒借口偷懶了，以後我每禮拜抽三天陪你。”
“你為什麼老讓我鍛煉？”
“為你好啊！年輕的時候拿身體換錢，老了拿錢換身體。我們現在也算小有成就，一輩子都花不完，別等出毛病了再上心。”
他如此看重健康問題，倆人不太理解，卻也沒啥理由反駁。
許非招招手，把張儷也抱過來，問︰“什麼時候去羊城？”
“12月末吧，那邊新年開業。”
“大都匯現在怎麼樣？”
“好著呢！”
一提這個，張儷面上有光，笑道︰“今年競爭激烈，行情不好。去年平均利潤率有10點，今年估計只有4點。
大都匯是唯一一個逆市上揚的……對了，市里剛通知要表彰一下，號召同行學習。”
“那些商場同質化嚴重，毫無購物體驗，咋能跟我們比？但千萬別盲目擴張，免得資金鏈斷裂。”
“我知道呀，羊城也要穩扎穩打。不過榕城那邊投了些民生工程，基本沒什麼利潤。”
“政府影響呢？”
“對我們印象非常棒，省、市領導都見過幾次。”
“那就好，那就好。”
許非心癢癢，特別想泄密，明年新任京兆尹巴拉巴拉……可又不能說，憋得撓心撓肺。
上頭有人好辦事，辦的事越大，靠山也得越大。
他們的產業在京城已赫赫有名，通過許非不斷灌輸，倆姑娘也目標明確。再積累幾年，便組建集團公司，分三塊︰
傳媒包括廣告、影視、音樂、雜志、電視制作，以及將來的互聯網等。
地產包括住宅開發、大都匯、象山影視城、酒店以及將來的院線等。
服裝主要經營三個品牌和貿易，也該搞搞出口了。
另有仨人的爹媽，兒女孝順啊！各種產業都往名下扔，躺著就成大款了，像呷哺呷哺，火爆京城。
此外，便是安保和勞務這兩個接收退伍軍人、下崗工人的地方。
而到時候，陳總和張總升級為陳董和張董，醒掌天下權，醉臥……哎？許老師撓撓頭，你說她倆丟下我，自己跑了怎麼辦？
…………
夜晚。
許老師在舌吻，跟著又在舌吻。
末了被推出門。
“不是，你倆真讓我回去啊？”
“不說放你一個月假麼？回去好好休息，免得我們跟女妖精似的。”
“沒大良心，哎哎？哎！”
砰！
許非無奈，拎著自己的小包，落寞的下樓上樓。自家溫暖如春，內心卻比冬夜更寒冷。
“許先生？”
蘭姐詫異，忙接過包，“今天回來住麼？”
“嗯，以後都在家。有吃的麼？”
“湯圓可以麼？”
“少煮些。”
蘭姐去了廚房，她近年有黃昏戀的滋潤，本身也好看，五十多歲顯得格外美麗。
許老師則進到書房，挺少在家呆著了，還有點新鮮。照例點上一爐香，伏在那張幾百年的書案上作業。
如今已是12月。
電影界仍在瘋狂攻擊吳孟臣，非逼他下台不可。老吳表面白白胖胖，實際性子剛烈，真想拂袖而去。
許非不斷做心理建設，說你留在這個位子上，總比別人要好，不搞院線改革也能做很多事啊，中影是塊陣地，不能丟！
歷史上，吳孟臣真辭了職，回到魔都搞了國內最早的民營院線。然後才有韓三坪接班的事兒。
當然在高層內部，結論已定，就是明年春節後的大會。
而在開始之前，還先來了個鋪墊。
許非今天忽然收到了兩封通知函，一封電影局，一封市宣傳口，內容相同。
都是請他參加12月27日舉行的“世界電影誕生100周年，中國電影誕生90周年紀念大會”。
由電影局、中影協、市宣傳口等主辦，規格極高，有大首長出席。幾百位電影界人士，還有香港同胞，他是優秀的民間電影家代表。
27日開會，28日座談，自己要發言。
許非用小學五百字作文的精神，隨便糊弄了一下，把筆一扔，沒功夫搭理。
目前最要緊的還是《甲方乙方》。
經過《愛情呼叫轉移》的燻陶，觀眾都明白啥叫賀歲片。今年的宣傳攻勢沒去年強烈，但依舊鋪天蓋地。
一定要讓他們養成，每年歲尾掏錢進影院看葛尤的習慣。
“呼……”
而許老師看了會宣傳資料，不知怎的好似靈光一動，又拿起筆刷刷寫了六個字︰
主旋律，多樣化。
“……”
他盯著這六個字，忽地笑笑，可以做做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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