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寧自己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當然清楚自己自斷一路的事情，只不過之前並沒有往這個方向想，他本以為只是借用北海之心孕育萬物的生命氣息將已經干涸破損的經脈氣海修復即可。
至于修為這種事情，等到身體恢復，日後再慢慢修行回來就是了。
他現在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氣海經脈在不停地恢復著，只不過很古怪，每當修復到一定程度之後，立刻又會再度破損。
重復幾次之後，他就意識到了什麼。
“看樣子只有兩條路可以嘗試。”穆小寧眉頭緊鎖，喃喃自語。
要不然就是不管不顧，強行接收北海之心的力量強行修復，但那樣一來風險巨大，他剛剛已經試著去做，只是持續了幾個呼吸的短暫時間就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幾乎是無法承受的劇痛。
如果單單只是痛苦的話，穆小寧自認可以承受，可他的身體卻無法承受這樣強行修復的過程，經脈氣海竟然有著繼續被撕裂的趨勢。
這條路看樣子是走不通的。
“那就只剩下第二條路了。”
穆小寧自嘲一笑，眼眸之中閃過些許灰色。
他這一生都是熱愛儒學的，當年他甚至懶得去割草，還是得知了在割草之中獲勝之後便可擁有去往儒山觀聖卷的機會，所以才決定動身。
浩然氣對他來講，是這一生最為之自豪和驕傲的。
繁雜的思緒試著從腦海之中搖晃出去，卻怎麼也無法成功，自己熱愛追尋了一輩子的東西，到頭來卻不得不舍棄，這樣的痛苦要比他撕裂經脈承擔的劇痛要大的多。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最起碼以後依然可以讀書，最起碼...那場雪很漂亮。”
穆小寧的目光恢復了平靜，他在這深藍和翠綠的空間之中盤膝坐下，試著感應起周遭環繞的天地靈氣。
很濃郁，在北海之心的照應下，當然會很濃郁。
他吸納天地靈氣匯入身體，順著殘破的經脈流淌進入同樣殘破的氣海，吸納而來的大部分都會在這個過程中散去，卻依然會有少部分在聖心的眷顧下存留。
一枚靈氣種子在氣海之中凝聚出現。
伴隨著這枚靈氣種子出現的同時，他體內的經脈和氣海，恢復程度竟然又提升了不少。
“果然，有著修為傍身，自身能承擔的本源之力也就變多了起來，修復的成功率也隨之提升。”
穆小寧重新踏足了初境。
一枚靈氣種子靜靜懸浮在他的氣海里，有著要開花結果的趨勢，二境要走哪一條路？
而且即便重新選擇了剩下的三條路之一，從初境提升到二境，也需要耗費一段時間，是一年？半年？
或是一個月？十天？
即便有著過往的經歷，可畢竟是散去修為重修一道，想要提升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穆小寧的目光之中有些無神，看起來就像是在發著呆，他在想什麼？
又或者什麼都沒想。
“武修一道是最廣泛的，和其他兩道比較起來，選擇武修一道重新啟航應是最合適的。”
“想不到有一天，我竟也會淪落為粗鄙武夫，草他媽的。”
穆小寧無神的眼眸之中漸漸涌上了一抹瘋狂，然後猛地將自己剛剛才凝聚成功的靈氣種子給生生粉碎，那方才重新修復許多的氣海經脈再度破損，可他依舊無動于衷。
反而更加瘋狂的吸納著那深藍與翠綠的本源之力。
“我是讀聖賢書的。”
“草他媽的。”
......
......
“祈雨...現在怎麼樣了？”
在別扭的沉默里，君上忽然又開口詢問。
這件事不該提起，可不得不提起。
李子冀面無表情︰“自盡了，很可笑不是嗎？”
顏先生拼了命救下的人，最後卻和顏先生死在了一起，仿佛一切都是徒勞的，除了留下一大堆的爛攤子之外，什麼都沒有。
君上又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又問道︰“葬在了哪里？”
李子冀道︰“棠溪後山上，在那里有我布下的陣法，你若是去拜祭，自會發現。”
君上嗯了一聲，沒有多言。
他們之間其實沒有太多話可以說，對于天下，對于各自所追尋道路的爭執早已經進行了好幾次，該說的話，該表達的態度其實都已經很明了。
李子冀也不會去問君上是否後悔這樣沒意義的問題。
對于君上這樣的人來講，在達成目的的道理上，他可以做出任何犧牲，必要的情況，他甚至能夠犧牲自己。
遠處傳來了小雲的笑聲，似是在與君上送她的小獸玩鬧的開懷。
“其實做一個普通人也很好。”
君上說道。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光鮮亮麗，可同樣也承擔著必須要承擔的責任，倘若他不是北海之主的後人，倘若他的體內沒有北海之主的血脈，自然也就不需要去做這些事情。
人這一生要做什麼，是生下來就已經注定好的。
李子冀道︰“普通人也會想，如果能做王侯將相就好了。”
大人物羨慕小人物的平淡，小人物羨慕大人物的光鮮。
能對換嗎？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會如君上這般偶爾發出兩三句牢騷感慨，若是真的讓他們對換，反倒是不高興了。
如君上這樣真的想對換的，實在太少。
又是長久的沉默，天色從白天變成了黑夜，那一直以來平靜的北海之心卻忽然震動起來，發出如浪潮的氣息一浪接著一浪的席卷不停。
穆小寧的身體震顫著，臉色蒼白如紙，渾身上下的皮膚開裂出不知多少傷口。
李子冀面色一變，下意識向前邁出一步，旋即又猛地停下。
因為他看見穆小寧另一只手對他做出的拒絕手勢。
滾滾氣息沖刷降落，像是無數把刀劍沖刷著穆小寧的身體，下一刻，便看到穆小寧體內有著釋放的光亮從那無數裂開的傷口之中直透出來。
“啪。”
像是一聲輕響。
穆小寧的身體陡然炸開成無數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