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相法身被打碎,所帶來的反噬第一時間就作用到了元宮長老蕭乾的身上,其身上肆虐的磅礡氣勢頃刻間化為烏有,那須發飛揚的霸道姿態,也在同一時間以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衰竭跌落,他能夠感覺到體內洶涌失控的力量不停亂竄,強烈的痛楚使得許多毛孔往外滲出血珠。
一種近乎難以承受的可怕虛弱,正如潮水般蔓延全身。
狂暴嘶吼的獅靈法相在踫撞的剎那便支離破碎,連片刻的抗衡都無法做到,蕭乾心中念頭翻江倒海般變化,臉上的駭然卻只是剛剛來得及攀爬上來,未曾完全浮現,便看見那令人驚懼的劍光照亮了整個天空。
“沙沙。”
樹葉劇烈摩擦的聲音響起,顯得急促而慌張,那尊血色寶樹已經擋在了蕭乾的頭頂,那掛在枝梢上的一片片葉子竟然發出了聲聲佛音。
“娑婆世界!”
紅楓身形閃爍至血色寶樹之下,雙手合十,赤妖一族的血色妖性在這一刻竟然和佛門神通融合的極為巧妙,那一片片搖曳不停地葉子紛紛亮起了金色的佛光。
一點點佛光彼此之間連成絲線,然後成為一個整體。
無數小世界凝聚成一個大世界,寄托在血色寶樹之上,朝著那迎面斬下的劍光刷了過去。
紅楓的氣息在不停地攀升,只是氣息在攀升的同時閃爍不停,那是因為倉促出手而導致來不及完全調控自身所導致的不穩定。
畢竟他也不會想到強如蕭乾,甚至是和自己的神相法身相輔相成的獅靈法身,只是一個照面就被斬成了粉碎。
所以他只能在倉促之間瘋狂的提升氣息,此刻這種極端的不穩定在瘋狂摧殘著他的身體,可紅楓依然死死的咬著牙,希望能撐過這一劍。
那匯聚小世界而成的大世界渲染的半個血色蒼穹與李子冀迎面落下那令人無法直視的明亮劍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當二者觸踫到一起的時候,這種涇渭分明的對比竟顯得脆弱不堪。
大世界被劍光絞碎重新變成了無數小世界,然後佛光被震散,小世界重新恢復成黯淡的一片片樹葉。
緊接著樹葉紛紛從枝梢上跌落,一條條樹枝也被不停斬落。
當那道一往無前的劍光終于消失。
蒼穹上的血色不復存在,寶樹法身也已經變得光禿禿一片,只剩下了一根筆直的軀干,因為和赤妖一族有些交情的緣故,李子冀並沒有將紅楓長老的神相法身完全斬碎,不過如此,對方也並不好過。
先前本就在不穩定的狀態下強行提升氣息匯成大世界,如今被李子冀一劍斬破,神相法身受創所帶來的反噬頓時打破了勉強穩定的平衡,一朝反噬,紅楓此刻受到的傷勢不會比蕭乾輕多少。
“紅楓長老應該並不想攔著我。”
李子冀身上的氣息歸于平靜,好似狂暴的雷雨剎那放晴,他的衣袂輕飄,凝聚劍光的右手,已經負在了身後。
沒錯,一個人是否真的有敵意,對于李子冀這樣的人來講是能夠感受出來的。
比如第二玄關的風天風雪二人,敵意明顯要強烈許多,是真的想要將他完全阻攔在外面,與之相比較起來,赤妖一族的紅楓長老身上,卻並沒有這種敵意。
站在這里,似乎僅僅只是因為他站在這里。
這也是李子冀留一線的原因之一,在這里,畢竟不能真的殺人,最起碼,在宋帥不曾出事之前不能殺人。
紅楓長老將神相法身散去,臉色頹靡青白,他勉強壓住體內亂竄的氣息,開口道︰“這是我的職責。”
他鎮守十二玄關,那麼當然就不能讓人從這里走過去,何況,還有妖皇陛下的吩咐。
李子冀又將視線放到了仿佛一剎那枯瘦許多的元宮長老蕭乾身上,道︰“我這一劍,比起四百年前的歐陽家主來說,可更鋒利些?”
蕭乾雙手都在顫抖著,他身上的玄色衣袍被滲出來的鮮血浸染通紅,雪白的須發披散著,此時此刻看上去頗有些狼狽,他抬頭看著李子冀,目光之中的驚懼尚存,許久之後又慢慢平息,然後苦笑著說︰“此事錯在宋登南,李縣侯最好能明辨是非。”
李子冀稍稍沉默,道︰“此事的確錯在宋帥,我來這里就是不希望這樣的錯誤繼續擴大,所以我依然不明白你們到底為什麼非要攔著我。”
蕭乾靠在一棵已經攔腰折斷的樹干上,苦澀的笑容之中又多了幾分冷淡和諷刺︰“錯誤就是錯誤,哪里來的挽回?無論是懲戒還是饒恕,都該我妖國自己做出決定,何須你聖朝李子冀非插一腳?”
李子冀听著這話,問道︰“所以你們的阻攔,是因為妖國的尊嚴,以及對聖朝的不滿?”
這的確有些道理,你打到我家里來,是非對錯就該我們自己評定,哪里輪得到你們這些外人堂而皇之的走進來,冠冕堂皇的說些大道理。
如果基于這一點去看待,那麼對于風天風雪,蕭乾等人的阻攔,就似乎能夠有些理解了。
不過蕭乾聞言卻只是莫名一笑,也不開口。
李子冀想了想︰“這或許是原因之一,這背後應該還有更深層次的緣由促使你們非要攔我不可。”
蕭乾臉上的笑容稍稍斂去了一些︰“李縣侯,這才只是第三玄關,這條路越是往後,就越是難走,你難不成就打算這麼一關一關的打過去?”
十二玄關還有一個稱號,非六境不可破。
就算是三極境強者也只會被鎮壓,就算是李子冀也不可能硬生生打過去。
紅楓也在此刻開口︰“李縣侯若是想走這條路,從現在開始,就一步都不能退。”
在這種困境下,憑借的就是一往無前的劍意和氣勢,但凡退了一步,遲疑哪怕一瞬,這有死無生的劍意都會衰竭。
那麼十二玄關便真的走不過去。
李子冀點了點頭,然後邁步行走與二人擦肩而過,朝著妖古蓮池深處繼續前進。
他的聲音平靜響徹在蕭乾和紅楓二人的耳畔。
“從新歷三十一年冬開始,我每走一步都有人想方設法的阻攔,可直到如今,我一步也沒有退過。”
“攔我,可以,打過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