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對李子冀持有諸多復雜情緒的呂玄，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也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氣。
李子冀的出現代表了很多事情。
最重要的就是，摧海城守下了。
放下玉簡，呂玄的眼中閃過了如釋重負之色，隨即說道︰“李子冀來了摧海城，那就不需要我們擔心了。”
這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聖朝會接手後續。
憐月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那枚玉簡看了很長時間，半晌後方才開口︰“朝堂上有些人暗通了北海，你應該清楚都有誰。”
在北海攻伐慶蒼開始，朝堂上，包括慶蒼國內的一些勢力，就已經暗中聯絡了北海，希望在慶蒼覆滅後留一條後路。
他們以為自己做的萬無一失，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些舉動，早就被憐月和呂玄看在眼里。
呂玄明白憐月的意思，神色冷淡了些，道︰“我處理。”
憐月點點頭，坐在皇座上抬頭看著摧海城的方向，微有些感慨︰“張望北畢竟不是宋登南。”
慶蒼不是聖朝。
慶蒼國君不是聖皇。
她憐月也不如虞甦。
如何又能奢求張望北能夠比得上宋登南？
這一次，呂玄沒有說話。
......
......
“我的確不是宋登南。”
張望北已經退回到了城牆那桿旌旗一側，抬頭望著剛剛才與沈玨交手退回的李應，心中有所感慨。
無論是實力，調度，能力，甚至就連培養弟子這方面，他都比不上宋登南。
慶蒼距離真正追上聖朝的腳步，不知道要走多少年。
“將軍，北海攻勢又退了。”
在張望北身側，有心腹望著那如潮水後撤的妖族大軍，還有天空之上的那些北海大妖，疲憊開口。
甲冑早已經被鮮血染紅，摧海城前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的尸體，其中甚至還有十數位死去的五境，類似這樣的後退，在十天里已經有了許多次。
每一次的後退，都是為了更凶猛的進攻，所以雖然疲憊，慶蒼軍士卻還是勉強打起精神隨時做著應對的準備。
現在張望北應該和前幾次一樣，趁著這個空隙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調度列陣，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開口。
“將軍？”
心腹試探著又問了一句。
張望北依然沒有說話，他隱隱有所預感，北海這一次，只怕是真的要退了。
他抬頭看著站在摧海城上空的李子冀，當這位聖朝縣侯出現的時候，慶蒼一方的士氣可謂是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也正是因為李子冀的出現，北海才會停止攻勢退去。
只不過北海距離遙遠也許還看不清楚，但他可是感受得到，李子冀身上的氣息，似是有些不太對勁，而且從出現到現在，始終一言未發，甚至也沒有拔劍。
他轉頭看向了一位南林居長老，這位南林居長老是隨著李子冀一同出現在這里的。
只是還沒等他說話，蒼穹之上就響起了一聲嘹亮的劍鳴，那劍鳴之音響徹寰宇，若非是李子冀此刻就站在這里，只怕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李子冀揮出的一劍。
無數人抬頭看去，無論是慶蒼還是北海都是如此，那些五境大修行者都能夠听出這聲劍鳴和李子冀有著細微的差別。
都有萬劍一的氣息，但這聲劍鳴卻多了一絲霸道和自在。
“青山劍？”
張望北喃喃一句。
站在摧海城上的陳倉蒼白的面色則是多了些紅潤。
北海一方。
沈玨和幻靈並肩站在一起，他們當然也听見了這聲劍鳴，也看見了那劃破天際飛速而來的劍光。
“退兵。”
沈玨說道。
幻靈皺著眉。
沈玨目光閃爍︰“李子冀和青山劍同來，就算是浮沙宮支援過來也攻不破摧海城，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儒山那里，想必也已經快有結果了。”
算算時間，君上應已經快到儒山。
摧海城前，劍光落下化作了一道穿著青衫的身影負手而立，那人影目光平淡，出現後沒有去看任何人，而是直接將目光放到了陳倉的身上。
陳倉剛剛才有些紅潤的臉上，又重新變得蒼白。
幻靈盯著青山劍看了很長時間，然後方才點了點頭︰“退兵。”
無數妖族如潮水般退去，沈玨和幻靈注視著摧海城許久，也跟著緩緩離開。
沒有再次廝殺，甚至都沒有與慶蒼一方說什麼話，攻伐十日的妖族大軍，在李子冀和青山劍出現之後，就這麼干脆利落的退走。
直到此時，摧海城上下的所有人，方才是終于松了口氣。
只是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看著那城前堆積的無數尸體，聞著那刺鼻的血腥味道，這種劫後余生的情緒，又再度隱沒下去。
戰爭能夠帶來的，除了榮耀和利益之外，就只剩下了痛苦。
......
......
摧海城可以退。
但落聖峰不能退。
當楚如晦的人頭從項上掉落的時候，身處此處的所有北海大妖，全都陷入到了剎那的死寂，對此感到難以置信。
尤其是天下君一族的五境，見此更是幾乎目眥欲裂。
北海十二宮的族長，地位尊崇的天下君一族領袖，竟然就這麼死在了這里？
死在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儒山長老手里？
他們無法接受，任何人都無法接受。
唐玄齡周身的泥沼已經消失了，他近乎于支離破碎的身體從空中筆直跌落，他已經無法感受到自己的跌落，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听不見任何聲音。
黑暗，能夠感受到的，就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死寂。
距離最近的兩位儒山長老幾乎同時出手掠去，想要將其跌落的身體扶住，若是如任由如此傷勢的唐玄齡跌落到地上，那除了死去之外，再沒有第二個可能。
只不過，他們只不過才剛剛靠近唐玄齡，一把劍就接連刺穿了兩位儒山長老的身體，在落聖峰上撕開了一道痕跡，然後直奔唐玄齡而去。
那劍並非實體，上面散發著君臨天下的睥睨氣息，好像沒有什麼能夠將其阻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歐陽梨花和純陽宗宗主猛地回頭看去，這才發現，那失去頭顱，只剩下了一具身體的楚如晦，腰間凝聚的那把君王劍，已經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