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0年一月，南京城北，燕子磯碼頭。
雖然這地方在大明統治時期就已經是整個應天府的長江航運集散地，但那時的進出港船只數目和貨物吞吐量，與當下比起來卻是相差甚遠。
在海漢接管這個地方之後，從長江航道運送至此的各種海漢工業品可謂絡繹不絕，每天入港停靠的大小船舶，數量至少是大明統治時期的三倍之多。
而來自長江上游大明統治區的船只也同樣大幅增多，這些船運來的則是各種原材料和農產品。
在執政官陶弘方的主持下，去年燕子磯碼頭旁邊新建了一處佔地百余畝的大型貿易市場，專門用于進行各種大宗批發交易。
來自兩國的商人可以在這里便捷地完成貨物存儲、轉運、交割和結算，甚至還專門設立了一個官方機構，為商人們合同公證和貿易糾紛的調解訴訟服務。
地方官府的交易場所只收取非常低廉的管理費用，卻能諸多保障和服務，因而兩國商人都非常樂于進場完成交易。
而管理這個市場的任務，也順勢交到了對這個區域非常熟悉的秦簡手上。
秦簡本就是燕子磯碼頭出身，投靠海漢之後這幾年可謂是平步青雲，從工頭變身為官員，如今管理著南京城內外多個項目，燕子磯碼頭和這貿易市場，也僅僅只是其中一部分罷了。
不過秦簡在外邊閑散慣了，也不願在衙門坐堂辦公，一多半時間都還是在燕子磯碼頭附近的茶樓里待著。用他的話說，這樣可以隨時盯著自己負責的地方，日子才能過得安心。
當然了，現在這種盯法，可要比他當初在碼頭上當工頭的時候輕松多了。這燕子磯里里外外，到處都是他的徒子徒孫，自有無數雙眼楮替他看著碼頭和市場的運轉狀況。有什麼風吹草動，自會有人及時上報通知他。
這天一早，秦簡剛到碼頭，按照他的習慣，是要先在碼頭上轉一圈，確認這地方是否一切正常，然後再去茶樓吃早飯。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告示欄前的幾名士兵吸引住了，這幾人正在往告示欄上刷漿糊貼告示。
燕子磯碼頭結束軍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通常這里張貼的告示都是由官府出具，內容多是與貨運、商貿相關，極少會由海漢軍出面操作。他上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景，還要追溯到海漢從南京發兵攻打江北的六合、江浦兩縣那個時候了。
秦簡看到這個場景的第一反應，便是這燕子磯碼頭又要被海漢軍接管了，說不得接下來又會有什麼軍事行動要從這地方發起。
他趕緊上前觀看，卻發現這告示的內容並不是要征用碼頭，而是征兵。
告示中提到，由于南京目前所轄區域太大，急需擴大民兵編制以彌補南京本地駐軍兵力的不足，因此公開招募身強體健的男性青壯加入本地民兵。
告示並未寫明招募名額，倒是將待遇說得比較詳細。只要完成額定的訓練和執勤任務，每人每月可領十元餉錢，並且會優先轉為海漢軍正式兵員，屆時也將享受相應的待遇。
這個待遇在南京本地來說已經不算低了，在碼頭干活的力工，辛苦干滿一個月也就七八元收入。就收入水平而言，這份當民兵的差事應該會對碼頭上的人有不小的吸引力。
秦簡上前招呼道“幾位軍爺辛苦，請問今年這征兵怎麼只征民兵，不征正規軍了？”
這幾個貼告示的小兵倒是認得秦簡這位地頭蛇，帶頭那人客氣應道“秦爺你有所不知，正規軍的征兵活動，得向上通報，拿到國防部的批文方可實施。這民兵招募就方便多了，地方上可自行操作，想什麼時候征就什麼時候征。”
秦簡恍然道“所以這是先以民兵的名義把人招募到位，該練的練起來，等以後拿到征兵的批文，就可以順勢把這些民兵轉成正規軍了？”
那人笑道“秦爺高見，正是如此！”
其實這個解釋並不準確，真正不好辦的並不是征兵的批文，而是部隊擴編的申請。
石成武以組建民兵的名義來進行募兵，所需走的流程的確要簡單的多，而因其暫時不涉及部隊擴編，也可規避在申請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的各種阻力。
等時機成熟之後，再申請擴編會比現在容易得多，屆時將訓練好的民兵部隊直接轉役為海漢正規軍，便可立即投入到軍事行動當中。
當然這些具體的謀劃，石成武並不會向下級軍官交代得太清楚，而這些上街張貼征兵告示的普通小兵，更是不知道隔著好幾層的高級將領腦子里在想些什麼，只能按照自己的角度去理解了。
秦簡在碼頭上轉了一圈回來，見告示欄前已經有不少人在圍觀了，其中大部分都是在碼頭干活的力工。
這些力工中雖然識字者不多，但好在這地方也有不少能識文斷字的讀書人。各家商行、船行的帳房、管事，以及一些途經燕子磯碼頭的旅客，都能為那些不識字的力工解讀剛剛張貼出來的征兵告示。
正如秦簡所預料的那樣，對官府向民兵的待遇感興趣的人還真是不少，應該會有一些人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報名。
至于這次的征兵活動是否會對燕子磯碼頭的運轉造成影響，秦簡現在還難以判斷，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在一部分力工流失後，碼頭的工價大概會因為人力缺口而上漲一截了。
秦簡回到茶樓，剛坐下還沒把凳子捂熱，他的連襟曲得仁便找上門來了。
曲得仁如今擔任南京警察局的二把手，直接听命于石成武指揮，也算是受益于海漢執政的本地新貴人物之一了。
以他的身份親自跑來燕子磯碼頭找自己，秦簡知道這所為的絕非是普通的公事了。
曲得仁也沒有廢話，坐下之後就直接切入了正題“今天一大早剛接到的差事，石將軍直接下達的命令。我尋思這差事非你莫屬，所以出了辦公室我就直奔碼頭找你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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