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我的話，徐鋒的表情略略僵硬了三秒，最後，他還是輕輕地嘆了口氣，道︰
“這一點我也考慮過，蕭十一郎，給我一點時間……現在的情況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你，面對利維坦包圍我們，和朱清雲進攻我們的情況，我不相信你不會采取一樣的策略。”
看到徐鋒那執拗的表情，我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道︰
“這不是什麼策略不策略的問題！這是原則性問題！就算你可以做的比我們更好，就可以隨意操控我們了？！”
徐鋒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然後，他緩緩地從會議桌下伸出了手，將手上的一管注射劑放在了會議桌上，然後輕輕地向我推了過來。
我接過了注射劑，在手里轉動打量著，注射劑里有著一種我不知道成分的透明液體，我接過了注射劑，在手里飛快地轉動，然後打量了徐鋒一眼，道︰
“這是什麼？”
徐鋒雙手托腮，看著我，道︰
“這是當初我從朱清雲那里要來的，他給利維坦……或者說你們隊員胡淑寶注射的東西，經過我們的人的研究，確定了這是一種亢奮劑，就像毒品一樣，可以讓人的情緒極端亢奮，長時間注射會讓人上癮，從而讓情緒變得很容易被操控。我想朱清雲就是用這種方法控制利維坦的情緒的。我把這個給你，包括其他的注射劑我全都會交給你，由你們處置。我這麼做，是想告訴你，如果我想要操控你們的情緒，我並不是做不到，但是我不會那麼做。”
林雅月收過了我手中的注射劑，然後面色冰冷地和徐鋒對視著，道︰
“所以，你這麼做，能夠說明什麼呢？是想讓我們信任你嗎？我們憑什麼確定你還沒有私藏其他的注射劑呢？我們又怎麼確定你說的話是真的？誰能保證你沒有別的辦法操控我們的情緒？徐鋒，你的信任度已經完全透支了，到此為止，你可以操控我們的肉體，但是你再也別想操控我們的情緒。”
徐鋒深深地吸了口氣，道︰
“我沒有強求你們相信我。這樣吧，等到王菲她們回來，我就歸還你們自由，讓你們自由去平凡世界，解除我之前定下的所有的游戲規則。我說到做到。至于在那之後，你們是與我們世界為敵，還是繼續和我們合作，我都不再勉強。不管怎麼樣，我們都合作這麼多天了，除了今天之外，我們的合作可以說還算是順利。我希望如果可能，等到上帝游戲結束之後，我們能夠拋下一切，離開這里，變成真正的朋友。”
徐鋒正視著我，認真地問道︰
“難道，你們沒有考慮過上帝游戲結束之後的生活嗎？我想過很多次……我一直希望我們每一個人都能夠有一個完美的結局，而不再活在這恐怖壓抑的殘酷博弈之中。這不是我們應該有的生活。人不該活在恐懼之中。”
徐鋒的話讓我的內心有所觸動，雖然我不知道他的話里有幾分真實，但是我相信，這其中多多少少肯定是有徐鋒的一部分發自內心的情感流露的。
“誰不是呢。”我淡淡地說道。
我轉身，看向了林雅月，道︰
“雅月，我們走。”
我們一起離開了會議室，只留在了徐鋒和他們隊伍的幾個人依然靜靜地留在會議室里，至于他們會討論什麼，我已經不關心了。
走到了外面冰冷的世界里，就算是穿著保暖服，我還是打了個寒噤，我抬起了頭，看向化身了冰霜巨人和巨大的黑鷹守護在這片小小天地中的顧傾城和夜桂梅，然後看著林雅月，有些頹喪地道︰
“雅月，說到底……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因為我一開始的布置失策，所以胡淑寶才會……哎，我真是個完完全全不合格的隊長。這麼天真，這麼一意孤行，怎麼說，我一開始……也不應該讓胡淑寶直接去的，我應該派一個備選隊員去電子世界才對的。”
林雅月笑了笑，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然後緩緩搖頭，道︰
“不，這不能怪你。誰能夠知道未來的事呢？未來未來，未曾到來的才是未來的。誰又能夠知道未曾到來的光景？更何況，就算是備選隊員，去了電子世界，也照樣會被朱清雲控制，傳回來假的情報的，那時候，也許我們的損失就更大了。損失了淑寶，或許，我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止損了吧。”
我知道林雅月是想安慰我，如果放在平時，我的心情興許會好一點，但是到了現在，我沉重的心卻一直輕松不下來，到了這一刻，我身上已經背負了太多，腳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通過縮小限定域的大小，壓縮限定域內部的空氣密度，空氣變稀薄的問題暫時得到了控制，至少不再變得那麼的嚴峻，但這也僅僅只是給我們爭取了一點商量對策的時間而已，用不了兩天，這里面所有的空氣就會消耗殆盡，那個時候，我們就必須轉移陣地了。
我深深吸了口氣，呼吸器內冰涼的空氣鑽進了我的肺里，我看著林雅月手里的注射劑，道︰
“雅月，你說，我們如果能夠弄清楚這藥劑的成分，就能夠讓淑寶恢復原樣嗎？”
林雅月仔細地打量著手中的注射劑，明澈的眼楮輕輕眨動，然後搖了搖頭，道︰
“就我個人來說，我倒是不怎麼相信呢。人的情緒是非常復雜的，我看過很多哲學著作，了解過行為主義的理論，行為主義理論的哲學家們認為，人的行為是由他的情緒和欲望決定的，比如說人會去洗手間，是因為他有了想上廁所的欲望，比如說一個人會喝水，是因為他有想喝水的欲望。”
我狐疑地看著林雅月，道︰
“這有什麼問題嗎？”
林雅月笑道︰
“問題很大。因為人的行為是很復雜的，一個行為不一定會反應他的情緒。比如說，很多時候，人就算不渴，也會喝水。那可能是因為他感到尷尬，或者感到緊張，或者只是想要喝口水改變一下思考節奏，在演講的時候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等等……所以，同樣的行為，人的背後可能是不同的欲望和情緒主導的。”
“除此之外，人的行為還是很多欲望共同作用的結果，一個人就算想要上廁所，但是如果他在看一場精彩的球賽，那麼他也會憋住，因為看比賽的欲望勝過上廁所。”
“再之後，就是同樣的欲望也可以導致不同的結果。比如說上廁所吧，文化素質低的人可能隨地大小便呢，但是素質高的人卻是會去衛生間，你看，文化，教育，環境，語境，經驗，記憶，這些是和情緒一樣重要的東西。這支藥劑可以改變人的情緒，但是如果不能提供幻瞳那樣的環境，讓人有相應的環境和文化記憶的話，還是不能完全操控人的。”
林雅月的一番話讓我的思路略微開闊了一些，我有些感慨地看著林雅月，微笑道︰
“雅月，還是你看的文學和哲學書多。”
林雅月側首一笑，道︰
“可別小看我，我可是職業小說家！”不過很快，林雅月的臉色就又暗淡了幾分，她有些失落地道，“只可惜這些珍貴的思想，雖然能夠陶冶情操，但是面對現在的局面，也沒有什麼大用就是了。”
我加大了握住她的手的力道，笑道︰
“一定會有用的。思想是人最寶貴的武器。”
就在我話音落下間，醉醺醺的猥瑣大爺卻是突然間搖搖晃晃、匆匆忙忙地跑過了吊橋，沖著我和林雅月跑了過來，他面色凝重地拿起了手中的手機，拿出了照片，對我們手舞足蹈地怪叫道︰
“大事不妙啦，大事不妙了哇！世界之書上有新的記憶了！”
我心頭一沉，道︰
“大爺，您別急，慢點說，到底怎麼了？難道是王菲她們出事了？”
林中豹搖了搖頭，道︰
“那倒是沒有，是王菲她們用路人雜兵傳回來的消息啦小家伙。”
我心頭一喜，道︰
“什麼消息？”
猥瑣大爺氣喘吁吁地道︰
“兩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