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和中心球館包廂內。
胡浩南依然聚精會神的觀察比賽，更準確地說，他在觀察一個人——那個他來到波特蘭後送出的第一位年輕球員……尼古拉斯巴圖姆。
幾乎就在巴圖姆替補登場的那一刻，胡浩南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他。
很不幸的是，這位曾被無數開拓者球迷譽為希望之星的年輕人在這場比賽中並沒有多少亮眼發揮，反而在伊戈達拉的高壓迫的逼搶下出現兩次完全不必要的失誤。
而後者則在他面前表現的像是勒布朗詹姆斯，突破扣籃、快攻劈扣，搶斷一條龍……攻防兩端，幾乎無所不能。
開拓者也在半場結束前領先接近20分，勝負只是時間問題。
胡浩南看了一下巴圖姆的半場數據統計。
出場15分鐘，貢獻2分2籃板2助攻，還有2失誤。
簡直二到家了。
這還真不能說公牛主帥錫伯杜不給機會——一位替補球員半場就給了15分鐘出場時間，真心不少了。
充足的時間卻沒有換來數據的增長，反而出現不小程度上的下滑，如此現象又是為何？
這個疑問一旦產生，胡浩南就像是一位找到新玩具的孩童，心中充滿好奇，忍不住要去探究問題的答案。
他把這支公牛和之前效力的那支開拓者做了一個橫向對比，最後得出一個類似于“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的結論。
簡單說，巴圖姆的技術特點是全面，不錯的身高，不錯的持球，不錯的策應，不錯的進攻……各項都還不錯的能力足以確保他能在那支進攻火力拉滿的開拓者隊中混得風生水起。
因為不管是首發陣容中的羅伊、阿爾德里奇，還是替補席上站出來的馬修斯或者克勞福德在進攻端都很有幾把刷子，這樣一支進攻溢出的球隊需要的恰恰就是像他這樣身手全面、隨時能站出來查缺補漏的萬金油球員——什麼事情都能做，又沒有太過明顯的短板，偶爾再來點令人眼前一亮的神奇操作更是平添幾分靈性……
但是，當巴圖姆交易來到芝加哥，情況又變得完全不同。
因為全面的背後往往也包含另外一層含義——就是博而不精，突、投、控、傳樣樣都能耍的有模有樣，卻又沒有一項能力能夠達到至臻境界，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當羅斯因為膝蓋交叉韌帶撕裂而賽季報銷，公牛急需一名攻堅手站出來挑起球隊的進攻大旗時，巴圖姆承擔不了這份重責……他不是公牛急需的那個答案。
更要命的是，在接連表現不佳後，巴圖姆的內心承受著巨大壓力。
在這種情況下，來自芝加哥體育媒體苛刻的抨擊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巴圖姆在球場上的自信心開始崩塌，處理球也顯得猶豫不決，曾經表現出的那些靈性更是蕩然無存……
數據統計里兩次失誤便來源自于此——從表面上看，這是伊戈達拉強力個人防守功力的展現，高強度高壓迫的防守導致巴圖姆接連出現不必要的失誤，胡浩南卻從中看到了一個打球畏手畏腳 、甚至有些迷茫的年輕人……
他有些愧疚。
盡管後來巴圖姆在nba的發展也不盡如人意，但終究也是一位身價高達兩千萬的“高人”，放在芸芸眾生之中，那也是一位璀璨到令人眼花的人生贏家，但如果因為自己的出現而改變了這位贏家的人生，那還真的是平添一份因果。
因果？
胡浩南為大腦中突然冒出的這個詞匯而感到驚訝，這倒不是說他後悔當初的交易決定，事實上，即便讓他重來一百遍，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同意那筆交易——用巴圖姆加選秀權來交換科沃爾和吉米巴特勒，他永遠都不會後悔。
只是……在看到巴圖姆垂頭喪氣的走回更衣室而于心不忍，他想做點什麼。
不求心安，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一個年輕球員就此沉淪。
想做就做，胡浩南站起身來……
sherry qing剛剛有所放松的神經一下又緊繃起來，“胡，在比賽結束之前，您不能離開這里。”
胡浩南︰“？？？”
這算什麼？軟禁嗎？
說好的自由國度呢？我也會抗議的呦……
不過胡浩南看到sherry qing作勢又要掏那兩張照片，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咽了回去，我擦，忍，我忍，我忍了還不行嘛！
微笑重新爬上嘴角，“那個……你叫sherry，是吧？你看，我就是想出去透口氣，順帶抽根煙？”
“這邊有抽煙室，其實，你也可以更大膽一點，沒人會禁止一位vip客戶在包廂里抽煙的！”sherry qing實話實說。
這也行？不早說！
“那我肚子餓了，想出去買點吃的，這要求不過分吧？”
“我們這里有點餐服務，你是要西餐，還是中餐，就算是揚州炒飯也是可以有的。”
“……”
sherry qing的聲音依舊悅耳，胡浩南卻是幾近無言，他決定使出殺手 ︰“我肚子不舒服，要出去去一趟洗手間，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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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浩南沒有再說下去，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一間連抽煙室都有安排的包廂怎麼可能沒有洗手間？
果然！
“這邊請！”
胡浩南︰“¥¥……”
胡浩南被如此周到體貼的服務打敗了。
整個中場休息時間，他都將自己埋進松軟的沙發里，一個人默默的吐著煙圈，直到下半場的哨聲響起，他才重新坐起來，注意力重新放回球場。
不過他很快便皺起眉頭，球場之上，兩隊分差不僅沒有擴大，反而逐漸縮小，這倒不是說公牛下半場攻防做得多麼出色，而是……開拓者在進攻端處理的極為粗糙，一個簡單的掩護便會干拔出手，一個不是機會的機會便會強行三分……
胡浩南從不反對速度，更不會排斥三分，但像這樣無厘頭的搶投和強投卻不是他想看到的，哪怕是進了，他都忍不住要問候一聲︰你他麼的到底在做什麼？
然而，胡浩南在包廂里踱了幾個來回，又掐滅兩根萬寶路之後，他卻又出奇的安靜下來。
不僅如此，他還掏出紙和筆，窩在沙發里開始寫畫起來。
這個異常舉動自然引起sherry qing的好奇，于是她湊了過去。
只見筆記本上勾勾畫畫著各種戰術圖形，一旁還附有不同的文字說明。
譬如防守可以分為個人防守和團隊防守，具體再細分下，個人防守又分為個人防守強度和個人防守技巧，團隊防守又包括團隊防守戰術和團隊防守協作，但在現代籃球防守規則下，對于個人防守強度的要求下降，但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個人防守技巧以及團隊防守協作的要求提高……如此等等。
sherry qing毫無疑問是喜歡籃球的，這也是她一直選擇來聯和中心球館兼職的原因，不過她的喜歡也僅限于普通球迷層次，對于這種理論層面的分析及總結，她心中更多的是一種好奇——原來看似簡單的籃球原來還可以這麼復雜！
她起初只是站在胡浩南的身後靜靜的看，但那紙上的文字似乎有著一種神奇的魔力，吸引著她不由自主的靠近，靠近，然後彎腰，低頭，直到她的臉龐幾乎和胡浩南的臉龐處在同一平面，直到胡浩南停下手中的筆，然後轉過臉來靜靜的看著她……
在後來曝光的當天胡浩南筆記里有過這樣一段描述︰
“那天的比賽很有意思，納斯也很有意思，他竟然在正式比賽中開始調試演練區域聯防，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不過這給了我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相較于這個時代里的教練，我在純戰術理論方面終究差太多了，但這一次給了我一次現場觀摩的機會，我學到了，並且受益匪淺，很多以前模糊的東西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晰——納斯在區域防守一端的造詣真的令人贊嘆，從針對保護內線的23聯防，到因為三秒存在而更兼具實用性的212聯防，再到對外線壓迫更加凶狠的32聯防，最後到換上移動更快的莊神而改用嚴防高位並能兼顧外線的131聯防……不得不說，這真是令人難忘的一課！”
“不過更令人難忘的還是她，她什麼時候湊過來的，我不知道，但當我感受到有鼻息拂過臉龐，轉過頭來，我看到了她，她的睫毛，她的肌膚，她的唇……一切都是如此清晰！”
“那一刻，時間停止！”
……
事實也是如此。
胡浩南一動不動，只是心跳因為呼吸太過“小心”而變得有些急促。
sherry qing看到胡浩南的筆停下來，不再繼續寫出字符，這才轉過臉，然後在胡浩南的眼楮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sherry qing面色羞赧，身形也不由地向後退了兩步。
胡浩南自覺失態，趕緊佯裝咳嗽了兩聲，趁機多呼吸兩口新鮮空氣，免得頭腦因為供氧不足而停止思考。
他可不想自己成為第一位因為窒息而亡的主教練，那樣他會死不瞑目，哪怕這會兒他也覺得有點兒沒出息……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兩人並沒有多說什麼，包廂里呈現出一片詭異的寂靜……直到比賽結束，倒是sherry qing率先走向胡浩南，微笑著說了句︰“感謝您配合我的工作！”
胡浩南點了點頭，同樣對于聯盟給予如此周到的服務表示感謝，他特意強調了一下周到二字。
至于其他的卻也沒有多說什麼，但真實情況是，他是有許多話想說的……他還想過是否該要下電話號碼，抑或請她一起喝杯咖啡，但這些話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也許正如他最後在當天的日記里寫到的那樣︰
“時間靜止，那是相對的；時間流動，才是絕對的……”
“過去的終究不會回來，她不會是她，哪怕長得再像，也不會。”
“……每個人都是這個美好世界的唯一存在，沒有人會是誰的替代品，也沒有人願意成為誰的替代品，所以還是不要多想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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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浩南走出包廂，安娜正等候在門口。
看到安娜的那一刻，胡浩南便給了她一張紙，要她幫忙跑一趟，交給巴圖姆。
那是他給巴圖姆的訓練計劃以及一份朝著組織前鋒發展的職業規劃。
他原本是想親自跑一趟的，但鑒于自身處于“監管”狀態，還是少招惹麻煩為妙，否則真把傲嬌的聯盟逼急了，還真不好收場。
安娜雖然不太情願，但對于胡浩南的請求，她還是選擇了同意。
一刻鐘後，安娜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手里依然拿著那張紙，然後在胡浩南詢問式的目光下，攤攤手，給出了回答︰“那小子說了，他現在是芝加哥公牛隊一員，不是您的球員，所以……謝謝您的好意。”
謝謝我的好意？！
正在接听電話的胡浩南听了搖頭笑了笑，只是不知道他笑得是自己的自以為是，還是自作多情——沒人知道答案，但據安娜後來的一次采訪中說，胡浩南在那之後就再也沒有“指點”過球隊之外的球員。
而在當時，當安娜把那張紙遞還給胡浩南時，胡浩南沒有接，而是按住話筒，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算了，留著也沒有用，撕了扔垃圾桶吧。”隨後就繼續接打電話。
安娜這一次並沒有照做，她非但沒有撕掉那張紙，反而保存下來，後來刊印在了自己的回憶錄里。
也就是這張紙後來引起了球迷們廣泛爭論，爭論的話題有二。
其一，就是如果巴圖姆當時接受了胡浩南的建議，結果會如何？
因為在這份只有一張紙的職業規劃書里，胡浩南建議巴圖姆走組織前鋒的路子，成為一名團隊型球員，給出的發展模板是土耳其前鋒希度特科格魯，並在文末強調巴圖姆可以適當強化籃下卡位及三分投射，以應備小球陣容中5號位之需要……
其二就是胡浩南是誤打誤撞，還是真的有戰略發展眼光？他怎麼在那個時候就提出“小球”的概念，難道他那個時候就預感到現代籃球會進入一個小球時代？所以才在規劃書中提醒巴圖姆？
這個爭議在巴圖姆後來輾轉數支球隊最終來到快船後達到頂峰，一度攀升至各大籃球論壇熱門話題，因為在快船，巴圖姆真的站在了5號位，哪怕站在他對面的是身高7尺1的大中鋒魯迪戈貝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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