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空調開的十足，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何卓在副駕駛位置上喘了兩分鐘，回身把還濕噠噠的書包扔到了身後的空座上。
車胎從路面的積水上形勢過去，帶起的飛濺到車兩側的泥水四散開來，從他身側的車窗玻璃上劃出一道弧線形的軌跡，再和著依然稀里嘩啦下個不停的雨幕一起重新落回到泥濘的地面上。
何卓從褲兜里掏出被水洇濕的有些發軟的煙盒在楊雲奧旁邊晃了晃，“我抽根煙行嗎？”
楊雲奧從倒車鏡里向後看了幾眼，在閃著綠燈的丁字路口往左拐了過去，重新行駛在筆直路面上的時候才有空回他，“沒事，我朋友也就是這車的車主也抽煙，你看。”
何卓順著楊雲奧手指的方向往變速桿後面正常來說是放水杯的地方看過去，那個凹槽被車主改成了煙灰缸，一塊整齊的下凹形狀的不銹鋼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正正好好契在里面。
他迫不及待點燃一顆煙深深的吸了一口，圖書館是禁煙的，他剛才冷的要死也不想挪步到門口外面去抽煙，現在可算能讓他緩上一緩。
半根煙下去他才想起來楊雲奧也是抽煙的，他從被他隨手扔在前邊的皺巴巴的煙盒里重新抽出一根煙遞到楊雲奧嘴邊，等楊雲奧張口叼住以後他一手扶著座椅靠背一手操著火機伸過去幫楊雲奧點燃。
車內已然被他們兩個人制造的二手煙填滿，煙霧繚繞間似乎車窗外面被籠罩在雨幕中的世界變得更加朦朧。
等到了楊雲奧的工作室用體溫計測了遍溫度以後何卓才知道，那哪是外面世界朦朧，是他發燒燒的兩眼朦朧。
半個小時前他和李新宇打著電話，當時他意識有點發散，沒辦法聚精會神的听李新宇叨叨，再加上微信一直轟炸著響個不停，他跟李新宇說了一句一會打給你就直接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以後他也沒有立刻就去看微信，他需要先平復一下有些煩躁的情緒，發燒並不是一個愉快的體驗，哪怕是他這種常年的發燒專用戶，他也不會覺得發燒是可以咬牙閉眼挺一宿就挺的過去的事。
等他深呼吸幾口氣重新解鎖手機屏幕他才看到，一直給他發消息的人竟然是楊雲奧。
楊雲奧提到曹陽去他宿舍找他但是沒有人，問他在哪避雨呢，在學校還是校外，他當時腦子稀里糊涂也沒想起來去問一下曹陽為什麼去宿舍找他，他給楊雲奧回了一句在校外。
緊接著楊雲奧的電話就追了過來，在得知他在書店躲著以後楊雲奧叫他在這等著，半小時以後到。
所以這才有了他坐著楊雲奧的車來到楊雲奧工作室的這回事。
也是巧的很，跟楊雲奧合伙租工作室的那個人中午出門車沒有開走，現在下暴雨也不方便回來取車，楊雲奧在征求了人家的同意以後直接開車過來接他，更巧的是他下午在手機地圖里隨便找的書店還真離楊雲奧之前帶他來過的這個工作室不算太遠。
現在他窩在沙發里，感冒藥加上退燒藥的藥效上來的不算快，但困意卻讓他眼楮越發的睜不開，眼皮沉到他要費很大力氣才能勉強支撐住的程度。
工作室備用的小毯子有點薄，不過空調被開的很足，他窩在柔軟的沙發里舒服的簡直想順從自己的睡意一覺睡到地老天荒，管他外邊下不下雨管他身上濕 的衣服會不會讓他病上加病。
可惜這畢竟是別人家里，哪怕是工作的地方。
他沒有留宿在別人家的習慣，就算他現在又困又累又暈眩，他的神經里還保留著一絲迫使他維持清醒的一部分。
楊雲奧端著溫開水從簡易廚房里走出來，虛掩的房門內何卓眼皮都快耷拉到下巴上卻還強行一眨一眨使勁瞪大的頑強小表情把他逗笑了。
他輕手輕腳進到屬于他的那間房間里，然而就算他再怎樣放輕動作何卓也還是向他看了過來。
他走過去把水放到何卓躺著的沙發前邊的茶幾上，“你還在燒，今晚就在這住著別走了吧？看樣子外面的雨一時半刻停不下來。”
看何卓眨巴著沒有精神的眼楮不說話，他又繼續開口勸道，“你現在應該多喝點溫水然後好好睡一覺，等明天退燒了我們一塊回學校。”
雖然何卓現在燒紅著臉軟成一團窩在沙發里的樣子讓他很心動，可他是真沒想別的什麼歪門邪道的，人他可以慢慢追，但發燒燒壞了身體就不值當了。
即便是何卓已經有對象了感情可能還不錯，那也沒什麼，異地終歸不如能朝夕陪在身邊的那個，他相信經過這一次他冒雨去接，連夜照顧，他在何卓心里一定會從認識的陌生人變成體貼會照顧人的學長。
再然後，早晚會變成一對戀人。
是的，就是戀人，打從迎新晚會他見到何卓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困擾了他很久的性取向問題終于迎刃而解了，以前他談過的那些男孩都沒辦法跟何卓作比較。
何卓嗓子又干又疼的說不出話來，楊雲奧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一時間房間里整個安靜下來，外面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突兀了起來。
何卓不知道楊雲奧在想什麼，他只知道這會他又開始渾身發冷，大概是身上緊貼著皮膚的濕衣服把他身下的沙發以及披著的毯子都給暈濕了，連空調三十來度的溫度都沒辦法讓他重新暖和過來。
他掀開毯子的一角，扶著沙發邊緣的扶手緩緩坐起來，楊雲奧還盯著桌上的那杯水發楞，可他嗓子疼的厲害，渾身又冷的打寒戰，他也顧不上楊雲奧對這杯水有什麼奇妙的正常人理解不了的感情了，他伸手端起溫度剛好不會燙到他的水一飲而盡。
一杯水下肚，這點溫熱的水溫不會讓他可能燒的更嚴重了的身體變暖和，但嗓子終于沒有剛才那麼干澀，他維持著半臥的姿勢打斷楊雲奧的愣神，“那我睡了你的沙發，你睡哪里？”
何卓見楊雲奧終于回過神向他看過來，他倚在沙發扶手上的胳膊往回一收，打算憑著牛頓發現的重力作用直接摔回沙發里，結果他才往下沉了不到十公分，楊雲奧的手臂就直接 到了他脖子下面，穩穩的接住了他。
不過……接住他干嘛……
他不明所以的看向因為這個動作而突然離他很近的楊雲奧。
楊雲奧皺著眉頭盯著他的衣領，在他奇怪他領子難道破了的時候楊雲奧才開口，“你怎麼濕著衣服就躺下了？這麼睡一晚上能退燒就怪了！趕緊脫下來，我這有換洗衣服。”
“……啊”他覺得楊雲奧說的很有道理，反正大家都是男的，借個衣服穿沒什麼大不了的。
此時何卓大概是燒的有些糊涂了，他已經全然忘記之前楊雲奧黃腔調戲他時他還拿楊雲奧和馮宇做過比對。
他在楊雲奧的助理下從沙發上坐起身，傻兮兮的按照平時李新宇伺候他時候的習慣，向上伸直了兩只胳膊等著李新宇幫他脫衣服。
可站在沙發前邊的人哪里是李新宇，分明是對他心懷不軌的楊雲奧。
半濕的衣服緊緊的貼在他發燙的皮膚上，楊雲奧每掀起一寸衣服他都冷的抖上一下，看在楊雲奧眼里分明是一副即將要被蹂躪的楚楚可憐樣。
就在楊雲奧已經把衣服掀到他腋下，下一步就是從他腦袋上薅起來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何卓被這安靜房間內猛然想起的聲音嚇了一跳，發暈發脹的腦袋里嗡了一聲，他這才反應過來他干了什麼！
人家楊雲奧又不是他的誰誰誰，他咋好意思伸胳膊讓人家幫他脫衣服的？
但脫都脫到一半了他總不能說哎喲太麻煩你了還是我自己來吧……幸好這電話來的及時，他兩手落下，衣服成功被卡回在他身上，他示意的舉起手機給楊雲奧，意思是他先接電話，衣服等下再說。
楊雲奧停下動作，老干部一樣扶著腿坐到他對面的茶幾上，坐到茶幾上沒什麼，但這一條腿卡在他兩腿之間的體位……
他尷尬的垂下頭把目光放在手機屏幕上，想無視他面前坐著的大活人，但屏幕上正如他所料，來電是李新宇。
在接起電話的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來上次他跟李新宇通話被馮宇撞到的事，這楊雲奧到底是直是彎他都不知道，就這麼當著人家面去接同性戀人的電話，有點不好吧……
電話還在響個不停，何卓咬著牙扎猛子一樣從沙發上站起來，結果他燒的發暈的腦袋特別不給力，沒能成功站穩不說，還一頭蹌到了楊雲奧身上。
不，確切來說是他的頭跟楊雲奧的頭親密的撞到了一起，‘ ’的一聲都快蓋過了電話鈴聲。
他本來就頭暈目眩渾身使不上勁，這麼一下子他直接被楊雲奧的鐵頭重新彈回到沙發上，半個身子陷在柔軟的沙發墊里四處難以著力。
電話鈴聲在他和楊雲奧的相對無言里終于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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