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吾之劍指,所向披靡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會摔跤的熊貓 本章︰第一百二十八章 吾之劍指,所向披靡

    大雨滂沱。

    一行從西方邊陲奔行,全速前往母河王帳的隊伍,在大雨之中停下行進……這只隊伍里的每一個年輕人,此刻都是神情惘然,他們身上披著的麻袍全都被雨水打濕,星輝燃燒,雨水裊裊化為霧氣,身下的駿馬躁動不安,以四蹄擂打地面,而後沒過多久,似乎是感應到了各自主人的情緒,這些馬兒逐漸由暴躁變得溫馴,最後低下頭來,咀嚼著寒冷的霜草草屑。

    田諭淋著大雨,他的額頭已經不再發熱,之前那種渾渾噩噩的夢魘感,此刻全部消散,他從未像現在這般清醒,也從未像現在這般無助。

    母河執權者,在當年埋下來的“禍根”,現在形成了一場火焰。

    田諭回過頭來,看著自己來時的方向……自己的家鄉,他將所有的親人都接到了白狼王帳,而現在毫無疑問,他連同整片母河的“權貴”,都成為了人民的公敵,那個從兩千年前復活的“東皇”,在這場草原的戰亂之中,掌控了最重要的東西。

    人心。

    東皇想要的或許不是新秩序的建立。

    他只是單純想要摧毀母河,想要破壞烏爾勒建立的制度。

    如果這場戰爭,繼續蔓延下去,很快就會有西方邊陲的人民加入到對抗母河的斗爭之中,而且數量會越來越多,而它象征著的,並不是母河的戰役會變得愈發艱難,而是草原制度的崩塌,即便母河最終取得了勝利,也無法繼續鞏固統治。

    小白狼來到了田諭的身邊,聲音沙啞︰“現在有某個人,提前做出了你想要做的事情……這件事情帶來的後果是無法挽回的,不可逆的。”

    雨水的光芒,在兩人身旁淡淡擴散。

    “埋得越深,傷得越深。”田諭低垂眉眼,他搖了搖頭,艱澀道︰“事實上,如果我早一點就把這件事情告訴西方邊陲……那麼結果會截然不同。在‘源煞’一開始的時候,母河就出手解決這場災難,沒有造成太多的傷亡,沒有造成太多家庭的破散,沒有很多人死去,然後向著這些人公布我們的‘過錯’,歷史終究只是歷史,掀掉這塊遮羞布,王帳或許會恥辱,但至少能夠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犯過錯,我們正在改。”

    小白狼沉默下來。

    他抬起頭來,道︰“但是……現在怎麼辦?”

    一切已經發生了。

    “與其擔心‘母河’能不能回到最開始的地位,不如擔心……這場戰爭該怎麼結束。”田諭抬起頭來,看著四面八方漂浮著的“源煞”,他痛苦的咳嗽一聲,沉悶道︰“東皇的鐵騎正在沖擊著母河的防線,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他,如果我們能夠殺死他,那麼這場動亂,至少能夠告一段落,西方邊陲的民意已經出現了問題……殺死東皇,我們還有機會去補救。”

    整片草原,都彌漫著“源煞”。

    這股瘟疫,象征著東皇的降臨,而沒有人比田諭更清楚,源煞的數量到底有多麼龐大……在龍牙山以追煞符清繳當地煞氣,足足花費了數個時辰,還只是一點殘余,而根據後續的推演,整片龍牙山石壁,應該都被源煞所布滿,真正的煞氣凝聚,應該不是霧狀棉絮,不是氣態,而是水滴,甚至可能是凝固的結晶,這樣的一顆結晶,掌握在東皇的手中,會帶來比鐵騎沖殺更大的災難。

    他是一個徹底的毀滅者。

    而唯一能夠制裁東皇的,就是兩千年前,就站在黑暗對立面的那個人。

    田諭望向母河的方向,喃喃道︰“烏爾勒……”

    ……

    ……

    “嗖”的一聲。

    東皇的面前,多出了一道漂浮的黑袍身影。

    寧奕也披著黑袍,只不過他的袖袍之間,溢出清脆的 啪聲音,灼目的雷光,神性,劍氣,映照得他面頰時而發白,他的身上沒有東皇那樣的陰翳,更像是一道純粹的光。

    兩人之間,相距不過半里,卻像是隔著一道天塹。

    高空凜冽的風氣,吹動東皇和寧奕的衣袍,鬢發。

    兩人身下,是互相廝殺的鐵騎,東皇的“舊部”——那些從不知名黑暗之中爬出的古老鐵騎,數量源源不斷,只要那團源煞黑霧未曾散去,這些鐵騎似乎便不會窮竭,而母河的戰力已經傾巢而出,漫長戰線之中,已經有潰敗的趨勢。

    一道涇渭分明的分水嶺。

    黑與白。

    暗與光。

    “我已經……贏了。”東皇看著寧奕,一字一頓,聲音愈發宏大,道︰“到了現在,你還能像之前那樣,以為自己象征著光明嗎?你看得到西方邊陲那些人現在憤怒的神情嗎?烏爾勒,到了現在,你還覺得……自己當初沒有做錯麼,母河沒有做錯麼?”

    他看著寧奕,像是看著當初那個戴著獅心面具的男人,此刻像是回到了兩千年前,腦海里浮現的,是在天神高原廝殺到最後的畫面。

    當時那個戴著獅心面具的男人,居高臨下,對著自己宣布著他的勝利。

    而現在情況反了過來。

    東皇笑了起來,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下,前赴後繼的死去的人,那些被自己鐵騎埋葬的生命,被吞沒在源煞的洪流之中,復仇的快感填滿了胸壑,現在他更想要看到“烏爾勒”的受挫。

    然後他抬起頭來望向寧奕,想從對方眼中看到痛苦。

    然而並沒有……寧奕的眼神深處有著諸多遺憾,知曉了前因後果之後,他便一直沉默。

    那團懸浮在所有人面前的源煞氣息,還在倒映著這里的景象,于是寧奕沉默,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沉默,這位在母河青銅台一戰“天神下凡”的年輕人,被符聖,白狼王,認為是第二個“烏爾勒”的年輕人,在東皇的語言之下,已經無法開口,無法還擊。

    這樣的一幕,已經印證了東皇所說的事實。

    在西方邊陲,更多不願相信的人民,神情蒼白,心神受挫。

    大雨搖曳。

    寧奕緩緩開口。

    “母河錯了。”

    這四個字,如雷霆一般落下,寧奕說出口的聲音很輕,落在王帳這些草原王的心頭,卻很重。

    然而東皇卻皺起眉頭。

    寧奕輕聲道。

    “所以我們正在承受著代價。”

    白狼王嘴唇枯白,他注意到寧奕用的詞,是“我們”,而不是“他們”……這兩個詞之間只相差了一個字,但真正的意義,卻截然不同。

    “另外……我不是烏爾勒。”

    寧奕看著東皇,他輕聲道︰“我姓寧,單名一個奕……但你說得沒錯,我與‘烏爾勒’有著一些很像的地方,比如我和他,都喜歡自詡光明。”

    他懸浮在東皇的對立面,平靜道︰“人們總要去學會,總要去看見……這就是光明存在的意義,而沒有黑暗,人們就不知道珍惜。我和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救世主,只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東皇輕聲笑了。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這句話,听起來實在有些好笑……尤其是從這個修行境界與自己一樣的年輕人口中說出來,他有什麼能力,他只不過是一個命星,他又背負了什麼責任?

    寧奕的眉心,一縷青燦的光輝,愈發盛大。

    “生字卷,開。”

    他一只手指按在眉心之處。

    磅礡的生機,轟然從眉心之中卷開,如當初“元”傾開天幕一般,這場驟雨灑落,生機也同時降落,來自母河的無數鐵騎,感受到身上的痛苦,陡然減輕三分,傷口生光,劍氣縈輝,他們抬起頭來,望向這份饋贈的來源處,然後默默攥劍,繼續前沖,與“源煞”黑霧撞擊在一起。

    漫天廝殺聲音。

    寧奕閉上雙眼,繼續輕輕道︰“山字卷,開。”

    第二抹青光跳躍而起。

    遠方的天啟之河,無數縷漆黑的殺氣,不受控制的飛躍而起,一整條漆黑的,受到污濁的河水,在這一瞬間分離開來,黑與白在“山字卷”的力量操縱之下,上下分離,漫天清澈的母河河水,重新嘩啦啦落回河床。

    東皇的神情陡然陰沉。

    寧奕輕輕吸了一口氣,還有一卷命字卷……此刻在徐清焰的手上,自己未能煉化。

    他緩緩睜開雙眼。

    充滿威嚴的聲音,在草原上空響起。

    “王旗,歸位!”

    一道驟烈的鷹隼長嘯,像是要擊穿虛空,砸碎一切。

    那桿插在雪鷲領地,無人觸踫的王旗,陡然升空,化為一道疾射而出的流光,掠向雷霆閃爍的穹頂。

    轟隆一聲,雷光乍現。

    與此同時。

    王帳內,幾位草原王手中的“王旗”,都不受控制的飛出,一道道流光,轟然飛掠。

    如煙火一般熾熱,逆著磅礡大雨。

    這道雷光消弭之後。

    一二三四……一共八道光芒,懸停在寧奕的前後左右。

    白狼,金鹿,黑獅,銀熊,火狐,青蟒,雪鷲,雲豹!

    他看著東皇,平靜道︰“烏爾勒的名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背後象征的意義。”

    寧奕回想著當初在紅山石壁上看到的那一行字。

    吾王劍指,所向披靡。

    他一字一頓道。

    “吾之劍指,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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