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骨

第九十二章 余孽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會摔跤的熊貓 本章︰第九十二章 余孽

    從蓮花道場入口走進來的那個男人,身形有些略微的臃腫。

    他本來不是這樣的,但是沒有辦法,有些時候,為了生活下去,人總是要放棄一些東西所以他放棄了自己的面容,徹底的換了一副模樣。

    他早已習慣了鄙視和厭惡的目光。

    所以他坦然地走入蓮花道場。

    這個丑陋的男人,在這個時候,比起徐清焰更吸引目光。

    珞珈山的小山主葉紅拂皺起眉頭,她絲毫不掩蓋自己的厭惡,如果這里不是大朝會,如果這里沒有這麼多的權貴,那麼她一定會讓這個礙眼的“男人”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僅僅是葉紅拂皺起了眉頭。

    所有看清這個男人丑陋面容的修行者,都皺起了眉頭。

    他的臉上,幾道疤痕交錯縱橫,像是被刀器刮擦,擰在了一起,五官都有些模糊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猙獰的怪物。

    但他此刻在笑。

    他的心情很好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道宗方向,與那個黑袍年輕人對視,他看到了寧奕眼中的惘然,也看到了青衫丫頭困惑的眼神。

    寧奕在通天珠上,見過他一面。

    那個在珞珈山墓陵里,蹲守了半年的男人。

    他先前有種預感這個男人是為了“裴𠤖”而來為了裴𠤖而來,那麼其實就是為了自己和丫頭而來。

    當他發現衣冠冢沒有異樣的時候,他打消了這個念頭,也放松了警惕。

    裴𠤖的衣冠冢完好如初。

    到了此刻,寧奕的一邊肩頭被墨守按住,他死死盯著那個從場外走進來的丑陋男人,揭開了遮掩容貌的面紗之後,他仍然識別不出對方的身份

    只不過有一剎那的對視。

    寧奕有些惘然。

    他的腦海里,似乎閃過了零零碎碎的畫面。

    思維拼命的運轉他努力地去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個男人

    把這張臉去掉

    他在哪里見過這樣的一雙眼楮

    這個丑陋的男人,最終登上了蓮花道台,然後站在了李白麟的身旁。

    他的腰間,有一枚顯眼的令牌,向著所有人,昭示了自己的身份。

    那是執法司的少司首令牌令牌很新,因為他站在這個位子上的時間,本來就很短。

    執法司大司首的眼神很是平靜,三司之內的一些官員,看著這個丑陋男人事實上,只要在三司內有一定的地位,稍稍打听過一些消息,那麼對這個叫“公孫越”的男人,絕不會陌生。

    公孫越是天都,這幾年來,晉升最快的人,沒有之一。

    從偏遠地區調入天都,一來就坐上了持令使者的位子,接著在小雨巷事件之後,順利被西境扶持上位,接替了應天府“布儒”的座椅,填補了少司首的一個空缺從此之後,一帆風順,步步高升,比起這一路風調雨順的官路仕途,更重要的是,這個叫公孫越的家伙,丑的驚人,也神秘的驚人。

    執法司內,有人調查過他。

    查到了他的背後是西境。

    再往後查,便查不到具體的人物,細節,脈絡。

    從來沒有人想到他的背後是西境,不是西境的某一點,而是一整個西境。

    公孫越的背後,不是某一座聖山,不是某一個王爺,謀士。

    而是三皇子。

    沒有人知道,他在執法司內奉命而來,是做什麼天都執法司空缺的少司首位置被填補了,任務量卻加大了,原本屬于“布儒”的司署任務,被均勻分攤到了其他少司首的身上。

    這個叫公孫越的男人,坐在了執法司的位子上,獲得了極高的權限之後便徹底在這個機構內銷聲匿跡。

    天都興起過一段“調查寧奕”的風波。

    最終不了了之。

    在各方勢力的運作之下,一份“完美”的答卷交到了宮內。

    然而有一個人並沒有就此打住, 他還在追著“真相”緊咬不放,從天都到珞珈山。

    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為了今天。

    蓮花道場外,跟公孫越一起下了馬車的,還有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

    顧謙並沒有隨公孫越一起入場他默默靠在道場旁邊的石壁處,親眼見證執法司和情報司的同僚,封鎖了所有的出入口。

    一年多,顧謙的模樣變了很多。

    他的頭發變長了,之前勻稱的身材,如今算得上十分瘦削身形單薄到,有些風吹即倒的感覺。

    顧謙舒展修長的十指,在風中抖開密卷。

    他跟在公孫越身邊這麼久,從未見過這個男人有過不鎮靜的時候然而就在剛剛,公孫越在車廂內,拿著這份早已經爛熟于心的密卷,重新攤開,一字一句去默念默讀。

    那個男人,不僅僅是手指在發抖,連眼皮,眉心,都在顫抖。

    是緊張還是激動?

    顧謙攤開密卷,一字一句看去,神情平靜。

    這里是公孫越搜腸刮肚一年多的結果下了馬車之後,可能是太過匆忙的緣故,那個男人把古卷落在了車廂里。

    于是他“第一次”見到了這份成果。

    跟在公孫越身旁一年多,他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顧謙本以為自己不會訝異但古卷上密密麻麻的標注和筆跡,還是讓他陷入了沉默。

    當徐清焰說出“證據”兩個字的時候。

    公孫越下了馬車,走入了蓮花道場,在話音剛剛落地的時候,他踩著聲音走到了所有人的眼前。

    這就像是三皇子的回應。

    他就是西境的證據。

    公孫越站在徐清焰的身前,他看著蓮花道場的無數人影,同時也有無數道目光望向他,困惑的,不解的,惘然的這些都不重要。

    站在了這個道台上,他只需要說好一個故事。

    故事的開頭很平淡。

    公孫越的聲音,在蓮花道場上響起。

    “我在天都任職的時候听說天都城來了一位出身蜀山的少年”

    “出于好奇我查了他的身世。”

    “我聯系了西境的祝芝將軍,查了這十年來的入境批文。”公孫越笑了笑,道︰“這個出身西嶺的家伙,似乎並沒有通過西境長城將軍府入境他和他的妹妹,都是通過某個不合律法的途徑踏入大隋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公孫越的神情十分淡然,就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家常瑣事。

    但,單單是這句“查了這十年的入境批文”,就足以讓蓮花道場上的大部分權貴,感到脊背升起一陣寒氣。

    這是什麼仇怨?

    越過將軍府入境,違背大隋律法,但其實算是大家心底皆知的一個事情十年的入境批文,到底有多少個名字需要核對?這需要多少個日夜核查?

    這個叫公孫越的男人,做這件事情僅僅是因為“出于好奇”?

    這簡單是一個荒誕到了極點的理由。

    墨守大司首眯起雙眼,他的手掌下,寧奕盯著道台上的丑陋男人,眼神冷到了極點。

    他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麼像瘋狗一樣咬著自己。

    公孫越頓了頓。

    他望著寧奕,似乎很滿意對方此刻的神情。

    于是他繼續笑著說道︰“還是因為好奇寧小侯爺在天都名聲大震的時候,我去查了蜀山與他的關聯因為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蜀山會把細雪交給這麼一個出身無名的少年”

    這個問題的答案,所有人都清楚。

    當然是因為徐藏。

    但為什麼徐藏偏偏會看中寧奕,一個漂泊多年的亡命之徒,又是從哪里找到的繼承者?

    “從東土到天都,再越過灕江,到西境邊界,最後出長城,抵達西境的清白城”公孫越的聲音不疾不徐,他報出了一長串的地址,連點成線之後笑了笑,道︰“我追查了徐藏,他的蹤跡到這里截止,最後在一座荒蕪的菩薩廟前下了殺手,殺死了天宮地府書院靈山的諸多修行者”

    說到這里,幾大勢力的修行者神情不善。

    他們當然記得追殺徐藏的最後一撥勢力,自己的同門,杳無音信死在了西嶺荒郊野外。

    這筆賬還沒有來得及算,徐藏就身死道消了。

    公孫越頓了頓。

    “但事實上死在那座菩薩廟里的修行者,不全是追殺徐藏的人,兩個盜了清白城墓陵的孤兒,偷走了價值不菲的隋陽珠,引發了一場不小的風波轟動。”

    他淡淡道︰“于是在清白城城主府的通天珠里,我查到了那座菩薩廟里居住的兩個孤兒大家應該能看出來,這是誰吧?”

    公孫越從袖口里取出了一枚古舊的珠子。

    他抬起手掌,那枚“通天珠”緩慢浮起。

    清白城的城主府通天珠,捕捉了模糊至極的影像,一個破爛布衫的少年,還有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女。

    但這兩張面孔所有人都能認得出來。

    寧奕和裴煩。

    “十三年前的天都血夜里,徐藏放棄了自己的道侶,從天都逃離一路逃到西嶺。”公孫越語氣木然,“將軍府小丫頭的尸身找到了,但是面容全毀,無法確定身份。如果裴𠤖的女兒還活著,徐藏沒有理由如此的憤怒,沒有理由不帶著那個女孩一起逃命通過這樣的判定,三司寫下了將軍府滿門盡死的結案詞,于是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公孫越搖頭道︰“但這根本就不是真相真相是,她還活著,她還活得很好,她在西嶺的荒廟里被另外一個人救走了,那個人的名字,叫寧奕。”

    “這十年來,從將軍府僥幸逃生的裴家千金,跟著姓寧的窮小子在西嶺清白城求生這兩個人躲在無人知曉的菩薩廟里,直到遇見徐藏。”

    “寧奕被徐藏收為了弟子。”

    “兩個人越過西境長城,來到了大隋境內于是,就有了今天。”

    蓮花道場上,徐清焰的面色一陣蒼白。

    “至于徐姑娘,你要證據?”

    公孫越笑道︰“我在珞珈山待了半年,把珞珈山所有的案卷,史冊,都翻了一遍如果我沒有記錯,北境大將軍的女兒,曾經是珞珈山老山主的弟子,只不過還沒有來得及入山。”

    “據說裴𠤖的衣冠冢就埋在墓陵里,只可惜我並沒有找到”他有些遺憾地補充。

    聲音微微停頓。

    “不過我在老山主的碑位上,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東西。”

    公孫越輕輕道︰“傳承薪火的珞珈長令,上面烙刻著專屬珞珈的蓮花就算令牌的模樣改變了,里面蘊藏的星輝並不會改變。”

    說到這里,丫頭的神情一片慘白。

    那枚令牌,她一直貼身帶著,到了天都之後,尤其謹慎,抹去了令牌上的紋路,看起來與一塊尋常的腰牌並無區別。

    那是自己最重要的貼身物件之一。

    說到這里,公孫越不再去看徐清焰。

    他與黑紗女孩擦肩而過,走下蓮花道台,走過道宗和書院,走在無數人的目光注視之中。

    走到了寧奕和裴煩的面前。

    執法司大司首掌心的力量始終穩固,死死壓住了兩個年輕人。

    公孫越無視了寧奕。

    他的目光,望向面容蒼白的青衫丫頭。

    “逝者已矣,如果裴姑娘還是否認的話我們就只能打擾老山主的安寧了。”

    這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到了這里,就在等待著丫頭的回答。

    漫長的等待。

    時間如落針一般細密而又綿長。

    寧奕看著丫頭。

    丫頭緩緩低下了頭,沙啞的聲音從她喉嚨里傳遞而出。

    “我是。”

    肩頭的青衫,輕輕震顫一下。

    裴煩低垂眉眼,她似乎笑了笑,並沒有否認。

    “我是,裴𠤖的女兒。”

    這個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就連站在李白麟面前的黑紗女孩,也沒有再開口。

    徐清焰回過身子,怔怔看著這一幕,一個字說不出來,她覺得自己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盡了。

    塵埃落定。

    寧奕的腦海里一片空白,他的眼里只有這個丑陋的男人這個人,他在哪里見過

    他此刻只有一個問題。

    這個男人到底是誰?

    大風吹過。

    公孫越听到了裴煩的回答,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緩慢靠在寧奕的耳畔,輕輕說了一句話。

    “寧奕,你親手把我送上了一條死路,但我現在要好好的感謝你,我真的活得更好了。”

    寧奕瞳孔收縮。

    他記得這句話。

    他听到過。

    他想起來了。

    黑夜里的箭鏃安樂城曾經被自己殺死的馬匪那個搭弓射箭的二當家

    是金錢幫的余孽!

    寧奕猛地抬起頭來,他死死盯著這個容貌盡毀的男人,那一夜太黑,兩個人隔著一座山頭有過匆匆一瞥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的姓名,身世,面容。

    為了復仇,公孫越狠下心毀掉了自己的一切,連這張臉也毀了。

    寧奕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整個人墜入深淵。

    頭暈目眩。

    完成了一切之後,容貌全毀的丑陋男人,在袖子里取出黑巾,重新系在了面頰上。

    他笑了笑,問道︰

    “徐藏難道就沒有告訴你,殺人的時候,一定要趕盡殺絕嗎?”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劍骨》,方便以後閱讀劍骨第九十二章 余孽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劍骨第九十二章 余孽並對劍骨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