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不到半炷香時辰——
&esp;巨靈宗山門之戰,已然落幕。
&esp;絲絲縷縷的劍刃風暴,依舊繚繞在山頂,這些墮入黑暗的影子……被光明卷中,炸成血霧,然後便徹底擴散開來,化為虛彌!
&esp;執法司的修行者們,抬起頭,空中十柄飛劍,緩緩歸一,掠入一襲白衣眉心。
&esp;這是一個人的戰爭。
&esp;也是一個人的勝利。
&esp;“謝謝你……柳先生。”
&esp;葉小楠扶著折斷重劍,艱難站起身子,準備行禮。
&esp;寧奕搖頭,道︰“不必多謝。陵月身在何處?”
&esp;“陵司首……”
&esp;葉小楠神情一滯,皺眉回憶,道︰“陵司首……以陣紋之術,率先殺敵。按理來說,他應最先抵達山頂才是?”
&esp;寧奕幽幽道︰“你的意思是,開戰之後,便沒有看到他了?”
&esp;“柳先生……”
&esp;葉小楠有些急了,她急忙想替陵司首開解,但仔細回憶,確實如此。
&esp;開戰之後。
&esp;陵月一騎當先,掌馭陣紋,直上山頂,消失不見。
&esp;寧奕一眼就看出了女子心中所想,面無表情,繼續問道︰“巨靈宗一戰,先前應該不至于如此吃力,直至陵月登山之後,這山門才出現不可殺之物?”
&esp;葉小楠整個人如遭雷擊。
&esp;柳先生說中了。
&esp;一開始,這一戰並不吃力。
&esp;執法司的同僚們,幾乎摧枯拉朽地推進,可是山頂之上,忽然多出了一批與先前地牢中那人一模一樣的“不死者”。
&esp;這場戰爭,便立即轉變了局面。
&esp;“陵司首……他不會是這種人……”
&esp;女子聲音嘶啞,說到一半,卻又卡住。
&esp;葉小楠跟隨陵月十幾年,在她心中,陵司首溫文爾雅,又是舉世罕見的陣紋天才,這樣的人,怎會做出背叛執法司之事?
&esp;寧奕神情平靜,抬起手掌。
&esp;山字卷,化為一陣狂風,將山頂破碎化為虛無的風暴中,汲取出一顆顆的漆黑水珠。
&esp;這些影化的巨靈宗弟子,都被種下了“黑水”。
&esp;這些黑暗水珠,懸浮在寧奕掌心,化為一枚水球。
&esp;“啪嗒”一聲。
&esp;寧奕重重握拳,水球陡然炸開,光明之力,將這黑水焚盡。
&esp;遠天有飛劍掠行之音。
&esp;數百道執法者身影,在空中飛掠,煞是壯觀!
&esp;一把飛劍落在山頂。
&esp;“巨靈宗戰事緊急,我等奉命而來!”
&esp;來者是南疆執法司的一位少司首。
&esp;他望向葉小楠,再望向自己陌生的寧奕,取出傳訊令,道︰“陵司首先前傳訊,說巨靈宗浩劫迸發……如今這是?”
&esp;“巨靈宗災劫平定了。”寧奕幽幽道。
&esp;“你是?”
&esp;少司首皺起眉頭,剛剛開口,便被寧奕取出的一枚令牌貼在面前,看清是紅拂河使者令牌之後,神色猛然一變,恭恭敬敬道︰“卑職楚沛,參見使者大人!”
&esp;楚沛望向葉小楠,眼中滿是困惑,明顯是想開口又不敢開口。
&esp;南疆執法司,地處偏遠,平日里連人影都看不到。
&esp;這是發生了什麼?
&esp;竟然連天都城的使者大人都驚動了!
&esp;寧奕打量著懸停在巨靈宗的這些飛劍,劍修。
&esp;他忽然開口,問了一個讓楚沛毛骨悚然的問題。
&esp;“你此次出行,帶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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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人?如今南來城,還剩下多少人?”
&esp;楚沛下意識喃喃道︰“陵月在令中傳訊,說巨靈宗之災劫,極難平定,南來城需要派遣人馬……越多越好。我便臨時召集少司首以下的持令使者,如今南來城中,約莫只留下了五成的駐守力量。”
&esp;說完之後,他才意識到。
&esp;半個南來城,被一枚訊令掏空。
&esp;陵月在執法司兢兢業業十幾年,一向待人溫和,深受同僚信任,更何況南疆執法司牢獄,都因為他所布置的陣紋,才得以修補牢固……如今陵月有難,自然是八方來助。
&esp;一共九位少司首,今日來了五位!
&esp;可見陵月人品之好。
&esp;也正是因此……葉小楠才不願相信所謂的“真相”。
&esp;“咚”的一聲。
&esp;楚沛腰間的傳訊令響了。
&esp;再是“咚”的一聲。
&esp;葉小楠腰囊令牌響起
&esp;“咚”、“咚”、“咚”……懸在巨靈宗山門上的飛劍,以及參與這場戰爭的每一位執法司修行者,腰間令牌都不約而同的震顫起來。
&esp;他們讀取訊令內容後,無一不是神色大變。
&esp;“南來城牢獄失守,鬼修突破地牢陣紋,發動越獄!”
&esp;楚沛震怒,顧不上什麼禮節,低聲罵了一句操 他娘的,連忙馭劍,帶著這些執法司兄弟,從哪里來,往哪里去。
&esp;飛劍在巨靈宗山門,懸停不過數十息,便匆匆忙忙向南來城趕去。
&esp;這一來一回,簡直像個笑話。
&esp;楚沛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丑,丟人現眼到了極致……自己帶著幾百號前來支援的兄弟,被陵月玩弄于股掌之中。
&esp;一環接一環的意外。
&esp;猶如一盆又一盆冷水,潑在葉小楠頭頂,讓她看清楚,自己眼中那位溫和善良的陵司首……根本就是偽裝。
&esp;她失魂落魄,心中既是失望,又是憤怒,即將踏上飛劍之時,看到了身旁那襲白衣。
&esp;直至如今,那位柳先生,神色依舊淡然。
&esp;似乎這一切,並沒有超出他的掌控。
&esp;“柳先生……”葉小楠鼓起勇氣,問道,“魔頭越獄,南來城生靈涂炭,您能忍心坐視不管嗎?”
&esp;南來城牢獄失控,大量魔頭越獄逃離。
&esp;這等大事,必定會震動大司首。
&esp;怕就怕,越獄魔頭中,再出現不死不滅的鬼修。
&esp;這位神秘的柳先生,單單是剛剛展露的手段來看,修行境界,比起大司首,恐怕是只高不低。
&esp;若是柳先生親身抵達南來城,這場越獄之劫,想必會輕松平定。
&esp;“我就不去了。”寧奕搖頭,道︰“南來城牢獄失守,是執法司的責任,不在我職責範圍之內。”
&esp;葉小楠怔住了,她想到柳先生會拒絕,可沒想到竟拒絕地如此干脆利落,好像南來城這些生靈性命,並不重要?
&esp;寧奕淡淡解釋道︰“此次越獄,以你們大司首的實力,足以鎮壓。若再有異變,我自會出現。”
&esp;……
&esp;……
&esp;數百飛劍,浩浩蕩蕩,騰空掠去。
&esp;巨靈宗山頂,重歸寂靜。
&esp;一襲白衣,找了處干淨地方坐著。
&esp;“陵月修補南來城牢獄陣紋……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esp;寧奕喃喃自語,道︰“還真是耐得住性子啊,十年草蛇灰線,只為埋下一顆暗雷。”
&esp;初次見面。
&esp;寧奕便覺得,這陵月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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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原因很簡單,單單從陵月身上去看,他平凡的有些太過了,五官,外貌,氣質,所有的一切。
&esp;自己是因為身份特殊,帶上了遮掩氣息的面皮,所以才顯得平平無奇。
&esp;可陵月……從他所做的事情來看,他絕不是一個平寂之人。
&esp;卻偏偏在執法司,低調地行走了十多年。
&esp;一個陣紋之道,無比出彩的天才。
&esp;一個立下大功,品行極佳的君子。
&esp;徐清焰先前說,這些年來,有位隱匿黑暗中的布道者,行走于南疆十萬大山之中,撒播黑暗信仰,收取眾生香火,從未被發現。
&esp;燈下黑。
&esp;一個熟知執法司運轉規律的執法者,怎會被自己的律法所制裁?
&esp;一個既不用站在高處,被諸光照耀的人,又怎會被大眾所留意?
&esp;陵月,就是這麼一抹黯淡無光的影子。
&esp;被所有人信任,也被所有人忽略。
&esp;這抹影子,在今日暴露在光火之前。
&esp;給予執法司致命的背刺一擊。
&esp;……
&esp;……
&esp;溪水潺潺而流。
&esp;峽谷霧氣搖曳。
&esp;一柄飛劍,一襲白衣,緩緩貼著河流,掠入結界之中。
&esp;陵月負手而立,俯瞰著石山住下的那些群眾,黑暗中有無形火光燃起,一絲一縷,化為燭焰。
&esp;這些,都是香火。
&esp;是光明的香火。
&esp;陵月擰起眉頭,看著一抹抹燭火,只覺得刺眼,厭惡。
&esp;他落在石台之上,落地的那一刻,衣袖內便傾瀉流淌出滾滾陣紋,數萬枚符 ,蝌蚪小字,順延黑煞之氣,頃刻間鋪滿整座石台,而蔓延至山體之時,一股無形力量,阻攔了蝌蚪小字的覆蓋。
&esp;石台被一座光罩倒扣。
&esp;徐清焰從石山中緩緩走出,她端詳著這張面孔,輕聲開口,道︰“你就是那位布道者啊。”
&esp;與自己預料的一樣。
&esp;這是一張絕對平凡的面孔,丟在人群中,不會被任何人記住。
&esp;陵月同樣盯著這位女子。
&esp;這是一個完全與自己相反的人。
&esp;這女子的面容,氣質,身上的所有的一切……都與自己相反。
&esp;也對。
&esp;光與影,焉會有一絲一毫相似之處?
&esp;“我找你很久了。”
&esp;陵月笑了,道︰“五年來,如果不是你的到來,南疆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幸好……在清水村,我揪住了你的蛛絲馬跡。”
&esp;五年來,雙方隱匿身份,不動聲色地進行了一場廝殺。
&esp;這場廝殺,沒有硝煙。
&esp;徐清焰試圖提前一步,在無辜者墮落之前,找到這位黑暗中的布道者。
&esp;同樣,陵月也希望揪出徐清焰。
&esp;“南疆實在太大了。只能寄希望于你那迂腐的善良。”陵月輕聲道︰“我在數十個村落都種下了尋蹤陣紋,靜等你來上鉤。”
&esp;清水村,只是其中的一枚魚餌。
&esp;果不其然,魚兒上鉤。
&esp;如今,便到了自己收竿的時刻。
&esp;“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善良是善良者的墓志銘。”陵月微笑道︰“如果不是那個叫‘寧奕’的執劍者來了……一切就更完美了。我不必暴露自己的身份,今日的一切,也會更從容些。”
&esp;“不過,都無所謂了。”
&esp;陵月揉了揉手腕,輕聲道︰“布道者,我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