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
    “那個蒼璩肯定對農家有所圖謀。”
    “如今他已經是魁隗堂的客卿了,看田蜜那女人的模樣,怕是魁隗堂已經落入蒼璩之手。”
    “若是接下來攻滅神農堂,真讓蒼璩得了堂主之位,再加上其它的手段,那就是一股極大的力量。”
    依從四堂定下的計策,攻勢仍舊繼續,四堂之力還在向著神農堂一處處堂口逼近。
    除非神農堂投降,否則,這個勢頭不會停止的。
    山脈深處的烈山堂堂內核心人士停留地,梅三娘的聲音洪亮響起,于之前的一些事發表意見。
    如果不是大小姐的緣故,自己肯定會反對的。
    肩頭扛著巨大的鐮刀,虎步龍行一般的走動著,言語之間,很是有些不滿和不甘。
    提及蒼璩,更有深深的警惕。
    “四堂現在需要蒼璩。”
    “農家之內,涉及六堂爭斗,野老不會出手。”
    “而神農堂那邊據傳有真道宗逍遙子這位玄關層次相助,又有聞神農堂和流沙交手,衛莊也是玄關層次的存在。”
    “沒有蒼璩助力,很難在頂尖修者層次有力量。”
    “那也是他現在的價值。”
    “至于神農堂堂主之位,以農家局勢,實則,那個位置並不重要,農家現在要做的是活下去。”
    “而不是考慮太多。”
    “神農堂的事……要速戰速決了。”
    “時間已經拖得很久了!”
    田言一身合體的灰白色素淨長衫,烏黑的長發束在身後,不為濃妝,亦是清雅。
    雙手握著一杯茶水,看著面前不住走動的三娘,微微一笑。
    “三娘!”
    “你覺得蒼璩此人如何?”
    “具體說說!”
    隨即,田言輕呷了一口茶水,繼續道。
    “這……,大小姐,怎麼會有這個問題?”
    “蒼璩!”
    “此人性情狠辣,手段詭異,楊朱一脈的傳人……當年我還在大梁城的時候,就听說過楊朱一脈。”
    “貴己樂生,凡俗放縱。”
    “行事沒有底線,不講究規則,殺戮隨心。”
    “蒼璩……他的修行的確驚才絕艷,當年大梁城外,一人之力對抗鬼谷兩位弟子。”
    “蘭陵城內更是襲殺鬼谷子。”
    “諸子百家,無人不驚悸。”
    “……”
    大小姐讓自己評價蒼璩?
    這有何難?
    蒼璩這人給自己的印象就是如此,非常的卑劣,非常的無禮,非常的強大,非常的隨心。
    這種人很難猜測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和他合作根本就是一點底都沒有。
    “三娘所言,大體相合。”
    “你覺得蒼璩為何要做神農堂的堂主?”
    三娘之語,田言又是淺淺一笑。
    雖然多批判之聲,大體上符合蒼璩的性情,蒼璩此人……自己心中自有評價。
    “不知道。”
    正是因為不知道,才心中覺得不妥。
    要說田仲想要神農堂堂主,可以理解,當初田仲就是出身神農堂,那時……還是叫做朱仲。
    後來……反正自己也看不上田仲。
    背信棄義。
    失去農家的俠義之名。
    就算現在是共工堂堂主,麾下也沒有太多的農家弟子,就算有,也不會是一些上佳的弟子。
    但凡農家弟子有些骨氣,都不會入共工堂。
    可……他若是爭奪神農堂堂主之位,自己卻完全可以理解。
    蒼璩就不行。
    因為沒有任何道理。
    “大小姐覺得呢?”
    自己猜不出來,大小姐應該可以猜出來吧,對于大小姐的謀略自己一直是很敬佩的。
    大小姐肯定知道。
    “凡所謀,皆為己!”
    “農家危局,使得農家自身便是一件極大的寶貝,蒼璩想要分走這個寶貝的一部分。”
    “無論為何,那對于農家來說是一件好事。”
    “農家之所以為帝國忌憚,便是因為農家太大了,農家欲要長遠,戰亂之事無礙,而今一統之世不合。”
    “農家之力分化,其力自弱,農家反而可得安穩,蒼璩得了農家之力,只要為所用,就會替我們分擔極大壓力。”
    “而且,還可以分走許多人的注意力。”
    “農家圖存的機會更大了。”
    田言將手中的茶盞落下,自案後起身,看向遠處的虛空所在,群山峻嶺,分外昌榮。
    農家!
    許多人都想要。
    扶甦公子想要。
    蒼璩現在也來插手,無論是蒼璩自身的意思,還是某些人的意思,總歸蒼璩不會放過那些力量的。
    隱隱听聞蒼璩要重振楊朱一脈,農家那般多的弟子,就是很大的底蘊來源,何況,對于大部分農家弟子來說,改換門庭不是為難之事。
    為難的是農家核心之人。
    還有一些人也想要,田猛、神農令、流沙、驚鯢劍主……,他應該也想要,不知道他現在何處?
    應該一直在暗中觀察農家吧。
    可惜,現在出了一個蒼璩,自己能做的有限,也是無能為力,除非他可以替自己解決蒼璩。
    否則,農家的事情,就算是他也不能夠完全掌控。
    朱家!
    注定身死。
    至于二叔他們都只是一些棋子罷了,自己也是棋子,卻……自己知道自己身在局中。
    身在局中,才知道每一步是否有利弊。
    一無所知,下一刻,棋子就有可能淪為犧牲品。
    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不知道有些人是否準備好了。
    “大小姐,我們農家不必怕秦國的,大不了一拼。”
    “拼不過,我們就隱入田野。”
    “秦國總不能將所有人都查一遍吧。”
    梅三娘覺得大小姐說的太復雜。
    農家局勢不至于淪落到那一步的,農家數十萬弟子,怕什麼?就和秦國拼!大小姐也說了,秦國現在不會輕易動刀兵的。
    “秦國正在推行許多安撫之策。”
    “三娘,你能保證農家弟子隱入在野數年之後,他們還是農家的弟子。”
    “對于大部分農家弟子來說,如果有一些田地,再加上安穩的妻子,便會少了許多血性。”
    “墨家機關城就是先例。”
    “萬人最後的弟子被遷移至南海郡陸豐了,十年的時間,或許會有一些墨家弟子堅持到那一刻。”
    “然……又會有多少人呢?”
    “隱入在野,下下之策!”
    田言搖搖頭。
    烽火諸侯,戰亂不休,諸子百家才一一出現。
    太平之世,許多人並無那般心思。
    農家若是散了,怕是秦國最希望看到的,只要散落再也,那麼,田言相信,秦國會推出更有誘惑性的良策。
    農家就不復農家了。
    “可惡!”
    “秦國已經攻滅了諸國。”
    “現在又來對諸子百家下手。”
    “果然諸子百家不存,它又準備對誰下手?”
    梅三娘冷冷大哼,一腳重重踏在廳內的地板上,頓時一個清晰的印記出現,若非控制力量,已經碎裂了。
    “秦國!”
    “它現在要做的是將諸子百家、諸國殘余之力解決。”
    “而後就會對北胡匈奴動手。”
    “或許將來也會對西域動手。”
    “可我相信,秦國最大的麻煩永遠不在外面,而在內部……嬴政一直沒有立下太子。”
    “天子都是有壽數的,一個古往今來最龐大的帝國,嬴政可以駕馭,其他人呢?”
    “扶甦公子……他還沒有那個能力。”
    “其余公子,還太小。”
    “那就是秦國的麻煩,十年之後,這個麻煩肯定會出現,那也是諸子百家的機會。”
    “也是諸國殘余之人的機會。”
    一個國家,永遠都會有麻煩事的。
    因為組成這個國家的是人,是人就會有事,就會有麻煩,一個個麻煩交織一處,就會成為大麻煩。
    農家現在是秦國的麻煩。
    秦國。
    不可否認它的確很恢弘,上古三代以來,沒有任何廟朝可比秦國,可它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廟朝。
    一些事情,自己還是可以看出來的。
    想來諸夏間也不乏可以看出來的人。
    除非秦國能夠撐過那一次的沖擊,否則,……一切難料。
    “大小姐!”
    “二當家真的要成為俠魁?”
    “四岳堂司徒萬里一直不出現,莫不是想要置身事外?”
    大小姐這些話說的梅三娘心中歡悅。
    秦國就應該有麻煩,就應該讓麻煩將秦國消滅,一次消滅就最好了,諸子百家好端端在諸夏安穩,非要收拾諸子百家。
    嬴政有毛病!
    站在大小姐身邊,順著視線看向遠處,什麼都沒有,也不知道大小姐在看些什麼。
    既然蒼璩的事情,大小姐那般說……,那就先看看蒼璩欲要如何,眼下……二當家要成為俠魁也是一件大事。
    按照蚩尤堂那邊送來的消息,三日之內,就要炎帝決。
    四堂!
    不!
    五堂!
    還有四岳堂的司徒萬里,從六堂爭斗開始,這人就一直沒有出現,一直游離四堂和神農堂之外。
    梅三娘對此人也沒有好感。
    如大小姐評語,此人一直在觀望,一直在等待最好的局勢,然後切入,以求最大利益。
    “俠魁!”
    “這個時候成為俠魁……二叔很有信心。”
    “四岳堂那邊,司徒萬里這般的抉擇會知道後果的。”
    “阿賜呢?”
    “接下來繼續壓緊,讓他也跟上吧。”
    二叔田虎要成為俠魁。
    田言覺得很好。
    尤其是這個時候的俠魁,一些事情處理起來更容易了,至于三娘所言的司徒萬里?
    他,還沒有資格成為衡量強弱的標準。
    有他!
    四堂錦上添花。
    無他!
    也沒有什麼。
    “有二公子在,神農堂的那些人更不足為懼。”
    梅三娘頷首,二公子的實力每一日都在精進,就是大小姐很少讓二公子出手。
    如今,總算是同意了。
    ******
    “江南之地,還真是有些蠻荒。”
    “姑娘,從博羅東進三百里就到陸豐了,听這里的人說,道路修建的很好,乘坐馬車可以輕松過去的。”
    夏日。
    江南之地,更為溫潤炎熱,越是向南,越是有感這種天候,可……也同時能夠感受到江南的獨特。
    比起關中之地的酷熱,這里的天地間多了一絲潤澤,每隔數日,便會有雨降臨。
    關中之地,十天半個月不下雨也是正常。
    這里……十天半個月不下雨反而不正常。
    一路跟著姑娘從關中出發,一路快馬南下,過淮水、江水,乘船下江南,一路順行。
    博羅!
    南海郡一處新建小城所在,方圓不過二三里,城內之人不過千余人,雖如此,一切種種,應有盡有。
    比如她們現在身處的這座二層酒肆,一些酒水明顯從中原運過來的,還有一些菜肴,也有一些關中的痕跡。
    更有一絲獨特江南的韻味,比如魚兒比較多,一些米食比較多。
    城中打探了消息,馬涼便是不住說著,陸豐距離這里不遠,道路相當好,提及陸豐,這里的人很熟悉。
    “縣令天明的名氣還不小,這里都能夠打探到。”
    同馬涼一道,紫陽也有打探,原本只是打听陸豐的消息,卻是連天明的消息都出來了。
    坐于二樓一隅臨窗之地,午時,這里的人不算多,正合清靜,面前的桌案傷,一些吃食勉強入口。
    比起關中的天然居,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一炷香以後,我們就快馬前往陸豐!”
    身上不顯明麗的錦衣裙衫,取而代之,則是一件灰藍色的麻布長衣,做工還算精致,是在前面的番禺購買的。
    縱如此,天生麗質,氣韻自生,一路之上,多有人側目,如水的柔順長發隨意綰成一束披于身後,嬌俏容顏滿是希冀之色。
    聞紫陽二人之言,星眸閃爍別樣亮光,看向東方所在。
    快了。
    自關中到此地,不亞于四千里。
    一路南下,沒有任何停留,就算遇到天候不好,也是盡可能乘坐馬車前進,一日行進兩三百里。
    這個速度太慢了。
    召水覺得太慢了。
    果然自己有師尊的修為,怕是早已經到達陸豐城了。
    好在,終于要到了,三百里……自己要在明日這個時間出現在陸豐城,要見到天明師兄。
    諸夏間,自己能夠想到可以救父親的唯有他了。
    他是麗夫人的兒子。
    此次入咸陽以來,有數次入宮,同麗夫人有過交談,她心中很是疼愛天明師兄。
    若然天明師兄出面,一定可以說動麗夫人的。
    麗夫人如果出面,父親一定可以得救的。
    一定可以的。
    除此之外,自己想不到別的方法。
    武真郡侯不插手那件事。
    始皇帝陛下……肯定不想要將父親放出來。
    “天明師兄,他一定可以幫自己的。”
    “一定可以的。”
    召水心中默念的,因為天明師兄從未讓自己失望過,以前的那一次,是自己的誤解。
    一晃這麼久沒有見到天明師兄,不知道他現在是一個什麼模樣。
    “姑娘,吃點東西吧。”
    “一路南下,您都消瘦了。”
    紫陽將面前一份蒸魚推過去,所有的菜肴,也就這道菜看著可以入口,就是不知道魚兒是否處理干淨了。
    這座小成實在是太小了。
    “嗯。”
    “你們也吃吧。”
    召水輕嘆一聲,收回目光,從馬涼手中接過一雙特制的銀箸,是隨身攜帶的,自己覺得沒有必要,偏生馬涼非要如此。
    說是行走諸夏,安全為上。
    吃東西?
    自己真的沒有什麼胃口,可……自己不吃的話,馬涼她們也不會吃的,夾了一些魚肉,放入口中,滋味未知。
    就算是此刻天然居的美味入口,召水也沒有什麼心思品嘗,略有咀嚼,直接吞咽下去。
    “姑娘,天明肯定會幫姑娘的。”
    “姑娘無需擔心,咸陽那里,殿下也不會有事的。”
    紫陽心疼,自小到大,一直待在姑娘身邊,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姑娘如此,希望天明不會讓姑娘失望。
    否則,自己……自己饒不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