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連續動靜,令的整個左右歡呼的罕開民眾為之一愣,而後,歡鬧之言潮水平復落下。
    彼此相視一眼,不知道怎麼會突然發生這般事。
    短短數十個呼吸,整個方圓之地,陷入別樣的寂靜,只剩下那些黑龍銳士將那些人擒拿、捆綁,看壓在側。
    “是東君師尊!”
    陽滋、公子高各自跨乘一匹駿馬,馬匹之前各有御者牽引,觀熟悉的陰陽合氣手印。
    陽滋歡喜,不住一語,隨即,看向身後的東君師尊。
    至于那些突如其來持刀劍的那些人,並不在意,有叔父在旁邊,還有數千黑龍銳士,那些人不足為懼。
    “陛下!”
    公孫麗言語低沉。
    體內玄功仍舊運轉巔峰,蓄勢待發,想不到會有連續的兩撥殺手出現,雖然那些人修為氣息不強。
    終究,影響不好。
    以觀四周,盡皆沉寂。
    一位位民眾的面上自有惶恐,生怕有罪責落下。
    連帶隨行的群臣、隨從都神色浮現惶恐。
    “欲要殺朕?”
    “人倒是不少。”
    “郡侯以為當如何處理?”
    始皇帝嬴政駕馭馬匹,仍為前進,觀那些被擒拿的刺客之人,微微笑道。
    對于巡視途中會有刺客前來刺殺自己!
    羅網、影密衛早就有言。
    而且,自關中咸陽到如今罕開,一路之上,隱秘除掉的人手都有數十人了,審訊他們的身份,大都是山東諸國舊人。
    所為的緣由,很多很多。
    家國之仇?
    世族之仇?
    土地被佔之仇?
    為國君報仇?
    ……
    諸般種種,那些理由都在嬴政的預料之中。
    實在是沒有什麼新鮮的。
    倒是,其中還有為昌平君熊啟報仇的,令嬴政覺得還算新奇。
    出咸陽宮,巡視諸夏,早就預料會有這一幕。
    “交給影密衛和羅網處理就行了。”
    “他們……不足為懼,不要讓這些人影響陛下同罕開之民共樂之心才是。”
    周清在旁,看向那些人。
    既然選擇了出手,那麼,也應該知曉了結果。
    這個結果是肯定的。
    不然,不足以震懾有些人。
    相對于諸夏大多數民眾來說,並無此心,能夠此心者,無論如何,他們的心意也不是可以輕易改變的。
    寬恕?
    並無用處!
    “李仲,按郡侯所言處理。”
    “蒙毅,傳令,在前方宿營之地,朕要與罕開民眾同樂。”
    “將隨行所帶的美酒搬出。”
    “朕要與之共飲。”
    嬴政贊賞一語。
    旋即,語落,令達。
    “喏!”
    李仲深深一禮。
    蒙毅亦是一禮。
    俄而。
    半柱香後。
    整個有些寂靜的民眾匯聚場地,逐步復甦先前之歡鬧。
    同時,關于先前行刺客之舉的那些人,身份也流出去了,是原山東諸國後人,對大秦統轄諸夏不滿。
    因而行刺陛下。
    “呸,那些人當真是該死!”
    “陛下就該將那些人誅滅九族!”
    一位農家漢子狠狠道。
    他們的家國都被大秦征服,現在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如此刺殺之舉,陛下如果就只是處置他們,太輕了。
    “在戰場上,拼殺不過我們老秦人,現在只能夠使出這般卑劣的手段了。”
    “就該將他們五馬分尸。”
    旁邊一位漢子深深的同意著。
    “陛下對山東諸地那些人太好了。”
    “實在是讓他們以為老秦人好欺負!”
    又一人表示強烈的意見。
    “……”
    “……”
    “听說陛下將此行帶來的咸陽宮美酒都搬出來了,要與我們共飲。”
    “實在是高興。”
    “能夠一見陛下天顏,又能夠與陛下喝酒,就算現在去死也值了。”
    “自大秦統御諸夏以來,陛下第一次出咸陽宮,便是來到隴西,實在是隴西的幸事。”
    “陛下此行攜帶的人甚多,也不知道東西夠不夠吃。”
    “我家里養的有三只羊,婆娘,趕緊回家將兩個小羊牽出來,陛下好不容易前來隴西,萬萬不能夠讓陛下隨行消耗太多。”
    “接下來陛下還要前往狄道、北地郡、河西兩郡呢。”
    “嗯,有道理。”
    “我家里有兩頭牛,可以牽出來一頭。”
    “我所豢養的彘,六個月前,生了六個小仔子,現在正好可以用上,婆娘,趕緊回家牽出來。”
    “我夏日釀造的百果釀,已經釀好了,原準備賣給商戶的,現在……也拿出來吧。”
    “……”
    “……”
    夜幕降臨,罕開之城旁側的寬闊之地,已然被布置成為留宿之地。
    早有少府要人將一切安排妥當,民眾所在的區域,也都一一劃分好,果然沒有秩序,那就徹底亂套了。
    “這就是大秦之民。”
    “這就是朕……治下之民。”
    听蒙毅匯報罕開之民的自發之舉,坐于軟榻上的嬴政再次長嘆,民眾如此,更覺責任重大。
    “這就是民心。”
    “實則,民眾所需不多。”
    “安穩的環境,有自己的土地,子嗣有不錯的前程。”
    周清也覺得隴西這里的民眾太過于熱情了。
    從蒙毅口中得知,雖然今日共樂所需之物,少府攜帶的都可以提供,然民眾仍舊自發弄來了數千只羊、數百頭牛、數百只彘。
    更有一壇壇的酒水搬出來。
    更有極遠處的老秦人在快速奔近,怕不是一直如此,真要突破萬人了,那就太多太多了。
    “民心!”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朕也希望如此。”
    嬴政深以為然。
    “高兒,今日一觀諸般,可有所感?”
    接著前言,嬴政視線一轉,落在坐在麗兒身旁的高兒身上。
    至于陽滋,她是一個坐不住的性子,正在營帳內隨意走動,手里拿著美味不住吃著。
    周清也是看向公子高。
    皇兄巡視隴西諸郡,帶著公子高,這是一個不錯的信號。
    可……也僅僅是一個不錯的信號。
    “父皇。”
    “高兒有所感。”
    出乎嬴政預料,本以為高兒會想一會,甚至于會求教身邊的麗兒,不曾想,直接就這般回應。
    “哦,說說。”
    頓然,來了興趣。
    “父皇。”
    “高兒以為現在大秦還沒有令諸夏之民徹底歸服,否則,當不會出現那些刺客。”
    “當會出現如罕開之地的這些民眾一般之人。”
    “還有……山東諸地沒有浸潤秦法,以至于有此行為,缺乏對于法的敬畏。”
    公子高小手一禮,看向父皇。
    將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一路上待在父皇身邊,听父皇說道許多,也記下許多,母親也說了,讓自己好好跟著父皇學。
    對于父皇此問,便是直接有所得。
    “哈哈,那你且說說如何讓山東諸地那些人徹底明悟秦法?”
    嬴政一笑,對著高兒點點頭,繼續問著。
    旁側的公孫麗先前聞陛下突然之問,正心中一突,不想高兒竟然這般回應,實在是……出乎意料。
    俏麗之容自生燦爛之花。
    “……。”
    “父皇,高兒以為當教化之道。”
    “讓山東諸地之民,明悟法為何物?”
    “方可明悟秦法。”
    公子高想了數息,為之回應。
    “教化之道?”
    “可有更為具體的?”
    嬴政沒有評價,只是繼續問著。
    高兒能說這般多,已經很不錯了。
    “父皇!”
    “高兒以為主要在那些啟蒙之堂、鄉老之中。”
    “父皇曾言,啟蒙之堂,教化之地,縣域鄉老更是執掌教化。”
    公子高一言。
    “嗯。”
    “不錯!”
    “能夠說道這里,已經相當不錯了。”
    “你隨父皇出行多日,總算有所得。”
    “盡管所言有些稚嫩,有很有不足,大體為所想,這就是進步。”
    嬴政夸贊道。
    高兒也是自己的子嗣。
    若是高兒將來能夠給自己驚喜,那也是他自己的驚喜。
    “陛下,高兒之言,小兒之言。”
    “無需夸贊,以免他心生自得。”
    公孫麗心中隨喜,然仍為一禮落下。
    “哈哈哈,高兒能夠有這般之言,足可證明他一路上是用心的。”
    “朕喜歡用心的孩子。”
    嬴政擺擺手。
    “走吧,隨父皇去見一見罕開的民眾們。”
    “他們以此心待朕。”
    “朕定要厚愛隴西。”
    自軟榻起身,抬手召過高兒。
    自己希望每一個孩子都很出色,如此,將來的大秦會更加出色。
    听著帳外隱約不住傳來的歡鬧之音,嬴政心神意動。
    周清也是己身,跟在身後。
    公孫麗和陽滋倒是沒有出去,留在了營帳內。
    ……
    ……
    “公子,隴西不愧為贏秦祖地。”
    “今晨離去罕開之城,數千人相隨數十里。”
    “實在是……贏秦祖地。”
    並未在罕開之地停留太久,不過短短的一夜。
    始皇帝嬴政便是登臨行宮之車,繼續沿著渭水西行,昨夜暢飲,已然醉燻。
    周清雖未醉燻,卻也是在駟馬高車內閑逸的躺靠著,弄玉跪坐在側,雙手玄光閃爍,為之拿捏。
    曦兒那個小家伙正在東君身邊晃悠著,手里抓著一枚點心,饒有興致的吃著,很是噴香誘人。
    有感自己的一束長發落在公子手中把玩,弄玉微微一笑,腦海中回想起辰時的事情,仍為感慨萬分。
    這般場面……還是第一次見。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那是數百年來從隴西率先傳出來的。”
    “當年商君變法初成,最先落下的便是隴西,只要隴西接受秦法,秦國治下盡皆如此。”
    “換言之,隴西郡和贏秦,和秦國是一體的。”
    周清拉過弄玉的一束秀發,隨意把玩著,還真是很柔順,輕嗅之,還有一縷淡雅的清香。
    很是怡人。
    罕開之地的動靜,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
    “弄玉,準備紙筆,本侯要將那一個場面留存。”
    閑著也是無事,心有所感,吩咐著。
    “是。”
    弄玉收回雙手,玄光散去,隨行攜帶的自然有紙筆。
    “公子,還有一點……想來也是隴西特有的。”
    “那就是隴西這里的高爵之人不少。”
    “大秦二十等軍功爵,昨日一個鄉老都位列左庶長。”
    “其余鄉老也差不多。”
    “昨夜前來的許多民眾,爵位之高也有達到三更之爵的。”
    “若非咸陽對于隴西這里的賦稅優待,怕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弄玉起身,行至車內一隅的箱子堆放處,抬手間,箱子打開,里面的東西入眼。
    伸手一招,便是作畫所用的東西一一飛出,落在不遠處公子閱覽文書所用的木案上。
    大秦二十等爵位。
    每一等爵位,都有別樣的尊榮,可……無論現在承不承認,二十等爵位已然有些……不若數十年前了。
    更別說同百年前對比。
    百年前,二十等爵位下,連一個侯爵都幾乎看不到。
    現在的廟朝中,侯爵超過雙手之叔。
    其余高爵,更是數不勝數。
    “爵位?”
    “自然要徐徐變化的。”
    “本侯這個武真郡侯便是一個開始。”
    “二十等爵位乃是軍功爵,如今諸夏安穩,諸夏戰事不顯,軍功爵受到相當大的影響。”
    “然而,有功之臣終究要突出特殊的。”
    “徹侯之位!”
    “從陛下賜封的標準來看,接下來侯爵會成為一個嶄新的衡量標準。”
    “王翦滅國之功,食邑頻陽一十三縣,而其余徹侯,僅僅萬戶左右一縣之地。”
    “本侯身為郡侯,食邑巴郡!”
    “就是具體的標準還需要權衡!”
    周身紫光一閃,周清已經出現在那張擺放紙筆的案後,車內剛吃完點心的小家伙似乎來了興致。
    連忙小胳膊小腿的走進,口中的神秘至于逐步清晰許多。
    “公子,這麼說……陛下準備淡化二十等軍功爵?”
    “采取嶄新的爵位?”
    待在公子身邊多年,自然不是白待的。
    將曦兒這個小家伙保住,省的打擾公子作畫,于公子之言,有所明悟。
    “是一個嘗試,具體如何,慢慢來。”
    “曦兒,來!”
    周清雙手虛空一抱,曦兒便是入懷。
    “父……父……。”
    “父……。”
    小家伙稚嫩的可愛神容上,很是歡喜,看著抱著自己的熟悉之人,口中不自覺的說道什麼。
    “哈哈哈。”
    “學著叫父親!”
    “不錯,有進步。”
    “你個小東西,真是令本侯開心。”
    曦兒的事情,已經和皇兄提過,自然不成問題。
    就是一應禮儀,須得巡視完畢,歸于咸陽宮,才可明令落下,周清自然也是不急。
    自己是想要給曦兒一個明耀的光環。
    省的自己不在身邊,有人欺負她。
    盡管那個可能性不大。
    可自己的女兒,怎麼能夠被人欺負呢?
    怎麼也得是小家伙欺負別人才是!
    “父……父親……”
    “父親。”
    “……”
    似乎察覺到周清的心情歡喜,懷中的小家伙更是歡喜的一道道神秘之語出。
    只是,這一次……周清听明白了。
    也听清楚了。
    “哈哈哈!”
    周清大笑,以觀懷中的小家伙,吧唧一口落下。
    “有公子庇護,曦兒一生尊耀。”
    弄玉羨慕的看著這個小家伙。
    語落,美眸掠過一絲暢想,不知道待自己的孩兒落下,是一個什麼模樣。
    “曦兒。”
    華章著身的東君,絕麗如神女的神容上,聞曦兒之言,亦是一怔,而後……無奈一笑。
    “哼!”
    曉夢覺得自己在車內修行,很受影響,清靜都要失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