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簑衣

第六百六十六章︰江邊祭拜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七尺書生 本章︰第六百六十六章︰江邊祭拜

    一元復始,萬象更新。人間三月,大地回暖,天地萬物無不蒸蒸日上,欣欣向榮。

    逝者如斯,無論其生前何其風光,終究被光陰掩埋,被世人遺忘。

    到頭來,江湖仍是那座江湖。

    三月初七,風和日麗,天朗氣清。

    清晨,蕭芷柔與騰三石、雲劍萍乘一葉扁舟,順江而下,直抵流觴渡。

    半月前,騰三石從洛陽城趕到絕情谷,將賢王府發生的一切及洛天瑾的死訊一五一十地告知蕭芷柔。

    蕭芷柔听後目無表情,一言未發,全然不理會騰三石的撫慰,徑自轉身離去。

    本以為蕭芷柔對洛天瑾已徹底死心。卻不料,從那天開始,蕭芷柔竟將自己關在流觴渡的草屋中,足足半月未再露面。

    騰三石、常無悔、雲劍萍等人滿心擔憂,輪番相勸,結果全被拒之門外,連蕭芷柔的面都沒見到。

    他們不知道蕭芷柔將自己關在草屋中做些什麼、想些什麼?卻能偶爾听到陣陣琴聲,悠揚婉轉,意味深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正是那首她與洛天瑾合創的“春江花月夜”。

    江天一色無縴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今晨,蕭芷柔突然現身,她並未向眾人解釋太多,只是吩咐常無悔準備香燭供品,隨後引著騰三石、雲劍萍來到流觴渡。

    碧波萬頃,江天一色。清風徐徐,楊柳依依,不禁令人心曠神怡,通體舒暢。

    “師父,我們為何來此?”

    “為了祭拜。”

    “祭拜何人?”

    “一個……對你我很重要的人。”言罷,未等雲劍萍追問,蕭芷柔神情一正,吩咐道,“萍兒,將香燭供品擺在江邊。”

    “是。”

    雖不清楚蕭芷柔的用意,但雲劍萍仍十分乖巧地點點頭,將事先準備的元寶蠟燭等祭拜之物,小心翼翼地陳列在江邊。

    這一幕,騰三石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他並非心疼這場突如其來的祭拜,而是心疼自己的寶貝女兒內心倍受折磨。

    在雲劍萍陳列供品時,蕭芷柔走回草屋,將掛在屋中的一幅幅字畫盡數堆到江邊。

    “師父,這些是……”

    “都是一些沒用的東西。”蕭芷柔漫不經心道,“萍兒,將它們統統燒了吧!”

    蕭芷柔的語氣听上去不喜不悲,但聲音卻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這……”

    望著一張張由碎片拼湊起來的泛黃字畫,雲劍萍不禁心生躊躇,轉而將遲疑的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騰三石。

    騰三石滿眼疼惜地望著心死如灰的蕭芷柔,嘆息道︰“柔兒,這又是何苦?”

    “人都已經死了,我留著這些……又有何用?”蕭芷柔的語速極慢,並且斷斷續續,努力掩飾自己的哽咽。

    “柔兒,你……是不是後悔當日沒去洛陽城?”騰三石問道,“如果當時我們未從許州打道回府,而是直奔洛陽城的話……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至少,你能見他最後一面。”

    “一切都是天意。”蕭芷柔微微仰首,似是不願讓眼中的淚水落下。

    陽光明媚,將她那楚楚動人的眼眸映的晶瑩剔透。

    “唉!”騰三石無奈道,“他如此待你,你卻對他念念不忘,真是傻丫頭。”

    “爹,別再說了。”

    “爹?”

    听到蕭芷柔稱呼騰三石為“爹”,雲劍萍登時大吃一驚,滿眼詫異地望著神情悲楚的蕭芷柔和滿面愁容的騰三石,目瞪口呆,手足無措,驚訝地久久回不過神。

    “不錯!”面對雲劍萍的錯愕,蕭芷柔處變不驚,淡然道,“我是騰族的人,騰三石的女兒。其實,這件事並非秘密,只是我一直避而不談罷了。”

    見蕭芷柔主動承認與自己的關系,騰三石又驚又喜,心中感慨萬千,激動的老淚縱橫,連連點頭答應︰“是是是,我的好女兒,你終于回來了……”

    “這……”雲劍萍愣愣地望著騰三石父女,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萍兒,其實雲追月也是騰族的人。”

    “什麼?”

    蕭芷柔的“坦誠”,再度令雲劍萍一驚,難以置信道︰“我爹他……也是騰族的人?”

    “不錯!”騰三石接話道,“其實,雲追月本名杜襄,是老夫一手養大的義子。”

    “這……怎麼可能?”雲劍萍五色無主,六神不安,“爹從未和我說過……”

    “上一輩人的恩恩怨怨,與你無關。”蕭芷柔安撫道,“雲追月不將真相告訴你,是不希望你徒增煩惱。”

    “難怪爹對師父的態度如此……奇怪,原來你們早就認識。”雲劍萍若有所思,懵懂道,“可為何……”

    “爹與蕭谷主豈止認識?更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未等雲劍萍把話說完,一道略顯嘶啞的笑聲陡然自遠處傳來。

    緊接著,一葉扁舟自江上徐徐而來。駕舟的是絕情谷二弟子常無悔,而站在船頭之人,赫然是龍象山聖主,雲追月。

    片刻間,輕舟靠岸,常無悔一個箭步沖到蕭芷柔面前,請罪道︰“谷主,雲追月率人硬闖絕情谷,並以谷中弟子的性命為要挾,弟子迫不得已才帶他來流觴渡……”

    然而,面對常無悔的告罪,蕭芷柔卻充耳不聞,只與雲追月四目相對,二人的眼神皆十分復雜。

    “若非大師兄前往揚州打探消息,不在谷中,我等斷不會讓他們輕易得逞。”

    常無悔口中的“大師兄”,指的是唐阿富。

    不久前,唐阿富听說揚州有當年血洗唐家那伙馬賊的消息,故而月初時向蕭芷柔告假,如今遠在揚州,對絕情谷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不是你們的錯!雲追月……是我請來的。”

    “什麼?”

    面對常無悔的大驚失色,蕭芷柔卻不再多言。

    騰三石見狀,不禁眉頭一皺,一雙老眼中閃過一抹思量之意。

    “爹!”

    伴隨著一聲激動的呼喊,雲劍萍一路小跑著迎上前去,儼然她對雲追月的突然出現倍感驚喜。

    “乖!”雲追月含笑應答,而後拱手朝騰三石恭敬一拜,“見過義父!”

    “武林盟主出事了,你可知道?”騰三石板著臉,頗有興師問罪之意。

    “來的路上听說一二。”雲追月搪塞道,“洛天瑾多行不義,他有今日的下場我一點也不奇怪。”

    “既然知道,為何不去洛陽城吊喪?”騰三石不悅道,“龍象山現在是名門正派,你也不是異教魔頭,豈能如此不懂規矩?”

    當初,華山武林大會時,騰三石為保雲追月一命,曾以湘西騰族作保,當眾允諾教化龍象山回歸正道,故而今日才有此一問。

    “義父知道我對洛天瑾恨之入骨,巴不得他死無葬身之地,又豈會前去吊喪?”

    “混賬!”騰三石慍怒道,“老夫對洛天瑾何嘗不恨,但感情歸感情,規矩是規矩。他固然該死,可畢竟是武林盟主,即便你不尊重其人,也應尊重其位。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還用老夫教你嗎?”

    “義父息怒,是我清高了。”雲追月似乎擔心騰三石不肯罷休,故而趕忙轉移話題,向雲劍萍問道,“你們這是……”

    “師父讓我在江邊擺下這些祭品……”

    “你們在祭拜洛天瑾?”雲追月恍然大悟,滿眼憤恨地看向蕭芷柔,質問道,“柔兒,洛天瑾把你害的這麼慘,你為何祭拜他?”

    “一者,祭不祭拜是我的事,與你無關。”蕭芷柔冷漠道“二者,縱使我不祭拜,這里總有人應該祭拜,難道不是嗎?”

    此言一出,雲追月不禁一怔,看向雲劍萍的眼神變的愈發糾結。

    “萍兒,速速焚燒!”

    “是。”

    在蕭芷柔的催促下,雲劍萍不敢怠慢,朝雲追月訕訕地吐了吐舌頭,而後將一幅幅字畫拿到燭火旁點燃。

    “這些是……洛天瑾的字畫?”雲追月一眼認出這些字畫的主人,大笑道,“燒的好!早該一把火將它們燒光,省的看著心煩。”

    在幾人的注目下,熊熊烈火將字畫焚燒殆盡,一片片灰燼如柳絮般沖天而起,隨風飄蕩在江河之上。

    蕭芷柔望著漫天飛舞的灰燼,忽覺悲從中來,情難自已。

    “師父,燒完了……”

    “萍兒,跪下,向北而拜!”

    “什麼?”

    蕭芷柔此言,不僅令雲劍萍一愣,同時令騰三石和雲追月臉色一變,甚至連候在一旁的常無悔也不禁心生愕然。

    “師父,你讓……‘我’向北而拜?”雲劍萍一臉茫然,“這是為何?我與洛盟主素不相識……”

    “跪下!”

    蕭芷柔的嚴詞厲色,登時將雲劍萍嚇的身子一顫,同時雙腿一軟,下意識地跪倒在地。

    從雲劍萍遇到蕭芷柔的第一天起,蕭芷柔待她一直是和顏悅色,分外疼愛,從未如此嚴苛。如今日這般“怒斥”,更是前所未有。

    似乎意識到自己過于嚴厲,蕭芷柔的眼中不禁閃過一絲憐惜,而後語氣一緩,柔聲道︰“萍兒,你今日若不祭拜他,我怕你會抱憾終生。”

    “柔兒,此話何意?”騰三石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百思不解地望著心事重重的蕭芷柔,遲疑道,“雖說洛天瑾是武林盟主,受得起這些晚輩跪拜,但今日的你……似乎有些反常。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追月!”

    蕭芷柔對騰三石的困惑置若罔聞,卻將凝重而深沉的目光投向神情糾結,五味陳雜的雲追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說道︰“我邀你前來,是希望你能兌現昔日的承諾。如今洛天瑾已死,你……是時候說出真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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