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
高塔內部。
風輕舞的身影從朦朧而虛幻的光影中走出來，感覺到似乎自己又遺忘了一些什麼。
遺忘的感覺很明顯很清晰，但又不具體，也許是忘記了某些小事，也許是忘記了某些大事，有些恍惚的意識里，她看到了坐在大殿里處在半透明狀態的林十一。
一道道虛幻而朦朧的光芒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充斥在整座大殿里，光芒氤氳，一片模糊，整個大殿內的裝飾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林十一姿態很端正的坐在沙發上，雙腿正放于地面，手掌放在膝蓋上，上身挺直，表情平靜的看著窗外的景象。
風輕舞抿了抿紅唇。
眼前的林十一跟她記憶中的帝紂似乎已經完全不同。
印象中那種狂放，霸道，冷酷又肆意的君王形象似乎在腦海中不斷的淡化，一點點的消失，現在的林十一就是純粹的林十一。
甚至不談帝紂時期，現在的林十一，跟風輕舞記憶中的林十一都有了很大的不一樣。
身為戰神的子嗣，當初以融合了行天氏一道神形開啟了武道權限的道路，萬年左右的時間直達修羅層次，凝聚兩道神形。
林十一曾經也是轟動了整個中立陣營的存在，雖然那個時候風輕舞不知道林十一的真實來歷和身份，但對其總歸是有印象的，甚至不同的場合也見過幾次。
寥寥幾次見面，風輕舞對那個時候的林十一其實也不是特別的了解，但至少有些感覺是不會錯的。
那個時期的林十一...
他至少...
至少像個人。
無論他有什麼缺陷，那個時候的林十一怎麼看都是像個人的。
可現在掌握了記憶權限從遙遠的未來逃亡到這片時空的林十一，卻只剩下了平靜。
在他身上屬于人的味道似乎完全消失了。
自從王朝成立，所有人撤入地下以來，直到現在，林十一就一直坐在這里。
他始終保持著最端正的坐姿，不吃飯，不睡覺，不喝水，也沒有動過。
枯燥，無聊，寂寞這種情緒在他身上好像根本就不存在。
他平靜的像是一尊死寂的雕像，目光永遠都在看著前方，如果不是風輕舞偶爾會跟他說話的話，他甚至很長時間都不會發出半點聲音。
欲望，感情，情緒，任何屬于人的東西都在他身上消失的近乎完全看不到了。
風輕舞會跟他說起王朝內部的一些事情，甚至會跟他說起星空中各大勢力發生的博弈，她主動提及了跟秩序的戰斗，甚至說到了戰神的隕落乃至錦繡玲瓏的處境...
林十一會認真的听著。
但他的情緒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波動。
跟風輕舞交流的時候，他也會開口，但語氣永遠都是清清淡淡的，不高昂，不低沉，那本是很柔和應該很好听的聲音，因為缺少了必要的情緒，听上去卻讓人異常的難受。
風輕舞也會說起她們兩人之間曾經的過往。
那是之前的林十一不知道的事情，但隨著他成了至尊，屬于帝紂的記憶自然也在完全復甦。
談起這些，林十一也會有話題，但那只是純粹的話題，他的情緒永遠都是平靜的，沒了曾經的熱烈，也沒有對結局的不甘和憤怒。
風輕舞換上了曾經他最喜歡的衣服，但林十一卻連最基本的懷念情緒都沒有。
她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平靜，只有平靜。
不喜歡什麼，不憎惡什麼，不追求什麼，也不在乎什麼。
他的活著好像就成了本能的活著。
風輕
舞一開始並不能理解這種狀態，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她對他不斷的觀察，她終于給林十一這種狀態找到了一個最合適的形容詞。
他的狀態並不是冷漠。
確切地說，應該是...
不仁。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那是一種漠視萬物，純粹以本能活著的生命狀態。
正常情況下，類似的生命狀態只有在秩序生物身上才能看到，可林十一卻偏偏可以保持著自我，可以正常對話。
風輕舞不知道林十一這種狀態到底是記憶權限造成的，還是他的真身在未來不斷被世界侵蝕造成的，不管怎麼樣，現在林十一的狀態越來越差已經是一個事實，而對外表現出來的，就是林十一的反應變得越來越遲鈍。
遲鈍到風輕舞跟他說一句話，林十一似乎要反應很久才能反應過來，慢慢的給出回應。
他的狀態明顯正在以一種越來越明顯的速度變差。
越是這樣，風輕舞就越是著急，可始終想不到有什麼有效的緩解辦法。
表面上是代替李天瀾守護朝歌城的她在建立好了這座主城後幾乎就沒有關注過主城的事情，甚至連李華成大刀闊斧推行權限的舉動都不聞不問。
大部分時間里，她都要守在這里，盡全力的幫助林十一穩定自身。
她全力以赴起到的效果並不大，但也不能說一點效果都沒有，至少會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很多。
身為狀態完好的巔峰主宰，風輕舞的精神支柱極為穩定，這也就意味著她的氣運十分充沛。
星空範圍內，信仰風輕舞的文明超過了上萬個，涉及到了將近兩個星域。
這些文明正在以一種難以理解的方式跟她本身聯系在一起。
上萬個文明給她提供信仰，轉變成氣運，而那些文明棲居的星域，某種程度上已經不能算是星空的一部分，而是屬于風輕舞身體的一部分。
世界為什麼一直想要滅絕或者說同化生命？
因為高級權限的強者，他們本身的存在，對世界而言就是一種傷害，而且是顯而易見的傷害。
巔峰強者一滴血的能量相當于一小片星系的能量總和，他們的身軀可以容納不止一個星域。
夸張嗎？
這就是事實。
這涉及到了生命層次飛升後，解除了肉體形態，開始接觸權限形態領域的很多本質。
比如王聖宵曾經在星空中看到過的，屬于軒轅無殤的，屹立于星空之中佔據了無盡星河的巨人。
比如秦微白的權限形態，那一雙張開後籠罩了無盡星域的眼眸。
嚴格來說，那才是她們的真身，也是他們的權限形態。
被權限形態籠罩的區域，每一刻星球，每一片虛空，每一刻恆星，甚至每一片虛空風暴，都可以說是她們身體的一部分。
權柄相當于世界的器官，這真的不是一句空話。
以李天瀾和秦微白他們的層次，他們的權限形態可以籠罩數片星域上百億光年，或者說，上百億光年範圍的星空，都在為他們的權限形態提供能量。
生命掌握著權限，權限越高，被權限形態影響的星空範圍就越大。
而那些原本就存在的星空屬于誰？
屬于世界。
可被權限形態影響之後，那片本該屬于世界的星空，就成了某位強者的一部分，這等于是在世界身上生生的撕下了一片血肉。
世界很大，一片兩片的血肉世界或許感覺不到，但人數多了呢，有人掌握了權柄呢？那種傷害就會變得極為明顯。
這是人和世界沖突的本質。
風輕舞已經到了正式接觸權柄的階段，她在星空中的權限形態有多麼龐大可想而知，作為這個世界最古老的巔峰主宰，她的狀態始終都非常穩定，龐大的氣運足以讓她穩定自己的精神支柱，防備世界的虎視眈眈，甚至還能有不少剩余的氣運。
而那些剩余的氣運，現在全部都被她拿出來用在了幫助林十一穩定狀態這件事情上面。
目前來看，效果自然是有的。
秩序的氣息和氣運相互影響，相互抵消。
但這樣的作用，也僅僅是只能幫助林十一緩解，或者說，是讓他狀態變差的速度變慢，並不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畢竟兩人的差距看似是隔了一個層次，實際上卻極為遙遠，風輕舞能夠提供的氣運，遠遠不夠幫助林十一阻擋世界對他的侵蝕。
而且因為記憶權限的原因，中立陣營所有巔峰強者和至尊都比較依賴的氣運，對于林十一的作用似乎並不是很明顯，這同樣也是風輕舞全力以赴，但始終沒有什麼太好的效果的原因。
所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李天瀾可以早點從那片過去的時空里趕緊回歸。
林十一至今都不知道李天瀾到底在那片時空中做了什麼。
但根據他的說法，無論未來會怎麼樣，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那片時空的某些事情，或者說是某些人，又或者是某個東西，是可以緩解他狀態的關鍵。
換句話說，有了那個東西，林十一至少可以憑借那個東西回到未來，跟自己的真身嘗試著去搏一搏。
可是如果沒有那個東西的話，那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他只能留在這片時空，然後等著真身在未來被世界同化，沿著時光追殺下來，到時候他自己的下場且不去說，整個中立陣營都會面對來自于記憶權限最直接的威脅。
那種後果，完全就是不堪設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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