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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蓨听聞這話，輕笑了下，淡道:“十三少爺，剛才雪花落在臉上，眼中又有殘淚，蹲在那里迎視少爺，總覺得不雅而已。”
說著，她探究地望進蕭從峻的眸子:“十三少爺剛才說的那話，倒是讓念蓨分外不安。那女護衛一事，念蓨听念錦提起過，知道是十三少爺出手相助，心里正想著當面謝過少爺，怎麼會不想見到少爺呢？”
她這一番話說得倒是在理，蕭從峻那張猶如木頭一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柔軟，黑眸凝視著眼前這個精巧的小姑娘，略顯銳利的唇有了一絲弧度。
不過是些許小事罷了，我和念錦是至交好友，他要做的，我自然幫著。三姑娘說這話，倒是見外了。”
念蓨默了會，終究是一笑，低頭微微一福，輕笑著道:“念錦年紀還小，不懂事，能得十三少爺為友，是他的福氣，平日里諸般行事，還望十三少爺對家弟多多指點。”
蕭從峻頷首:“那是自然應該的，姑娘客氣了。”
念蓨听著他那聲音，不免想起上輩子關于這個人的種種記憶。他少年時便離開蕭家出去闖蕩，幾年後回來，听說在江湖上已經頗有聲望，可是蕭從峻依然是少年時的性子，少言寡語的，行事也讓人捉摸不透。
重活一輩子，他依舊少言。
念蓨這邊不說話，蕭從峻也就無言，只是低頭定定地凝視著她看。
念蓨不免有些尷尬，輕笑道:“剛才出來的急，怕是家里人都著急找我呢，我先進去了，十三少爺要進去嗎？”
蕭從峻這才勉強移開眼，點首道:“今日從櫻結業考，家里的人來了不少，我因故晚了一步，這才沒趕上。如今既踫到姑娘，煩請姑娘帶著我進去吧。”
念蓨笑著點頭:“好。”
當下兩個人並行往前走，因忽然踫到了蕭從峻，念蓨倒是將剛才那股憂傷暫且壓下，含笑引了蕭從峻進去書院。
只行了片刻，迎頭就見自己母親過來，隨行的還有蕭從櫻念悅月嬌等。
寧氏見了念蓨，自然是急得不行了:“再過一個時辰就該宣布成績了，女學的姑娘們都開始洗漱打扮了，你卻跑個沒影。”
原來姑娘們經過一個日夜的考試，自然妝容不夠新鮮了，而稍後是有宮中女官並女學山長一起宣布考試成績並進行封賞的，這個時候不能灰頭土臉，所以姑娘們會在考試後趕緊去梳理打扮。
一旁蕭從櫻為了找念蓨，也未曾梳妝，當下兩個姑娘急匆匆地梳洗並用些膳食，其他眾人等先一步前往天門殿。
卻說天門殿最里面的玉蘭堂內，要用花箋謄寫了這兩日姑娘們應試所作出的各樣文章，並標注有姑娘們的閨名，供大家欣賞評判。
而就在玉蘭堂外，孫月嬌已經打扮妥當，她緊張地望著那一處玉蘭堂，心內卻是糾結忐忑。她今日考得並不好，或許是心事太多，也或許是她本來就沒有那麼大才學，知道這次考試不過是勉強應付罷了。
她想起那蕭從磊來，想起他或許會看到自己不如意的成績，不知道他是否會失望，是否會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他以為的那麼好？
偏生玉蘭堂內她做出的那首詞賦，自己也覺得拿不出手去，想來想去都覺得心中難安。這世上最不堪的事情或許就是在心上人面前不能展現出自己的美好了。
正想著，卻見副山長帶著幾個年輕女學生過去:“今日玉蘭堂里還有幾個繡杌子是粉彩花卉紋小繡墩，這個平時用也就罷了，今日不知道多少人來，總是要體面文雅一些，統統改換成那套墨彩通景山水繡墩，這才看著大氣，如今且跟著我去，趕緊換過來。”
這山長見身邊跟著幾個女學生只有兩三個，怕是人手不足，恰好抬頭看見了月嬌，便招呼道:“月嬌，快些過來幫忙。”
月嬌本來打扮得光鮮，妝容齊整，並不想過去，可是看山長催著，也就只好去了。
到了那里，搬動幾個杌子時，卻恰好看到旁邊的紅檀木千寶閣架子上已經放了許多花箋，知道那就是自己和同窗們的詞賦了。
從她的角度，恰好看到念蓨所做的花箋，那花箋上的字體秀雅文靜，上面的詩詞雖看不真切，可是模糊中仿佛看到兩句“散玉紛飛曉妝成，偷折艷梅雪中行”，便覺得這詞雖然看似簡潔，卻清雅動人，念蓨果然是個有才情的。
自己若是有念蓨這般本事，便是考試成績不佳，讓那蕭從磊看了這詩，豈不是也高看自己幾分？
她這麼想著，心間就一動，咬了咬唇掙扎著，又看四下並無人注意自己，便干脆將念蓨的那花箋悄悄地取下，就要還給自己。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恰听到旁邊副山長道:“月嬌，開過來這里看看，這個杌子拜訪得可好。”
她心中大驚，只覺得仿佛被人窺破了一般，哆嗦著就要將念蓨的放置到自己名字下。
那邊有個女學生見月嬌遲遲不應，就往這邊探頭過來:“月嬌姐姐，你快些啊。”
這下子月嬌手底下一哆嗦，連忙轉身做掩飾，干笑一聲，陪著女學生匆忙過去了。可是心內到底牽掛著那個未曾更換成功的花箋。
她後來凝神听著動靜，卻听到另一個女學生道:“咦，這個花箋怎麼落了？”
月嬌咬著唇，提著心去听那邊動靜，听著那女學生仿佛是拾起來重新用花針給別上了。
至于到底是把念蓨的別在自己那里，還是重新還給了念蓨，月嬌不曾看到，也不知道。
她的手指甲恨恨地掐到了肉里。
其實念蓨待自己不錯，也沒什麼對不住自己的地方，自己並不是想害念蓨。她剛才實在是鬼迷心竅，在那一瞬間沖動了，想著讓蕭從磊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也許只是一個詩詞，蕭從磊對自己另眼相待，從此後自己的命運便有了轉折。回到孫家去嫁個不知道什麼樣的人家，和留在蕭家當個十四少奶奶，這其中的人生際遇實在是差了太多！
只是這到底是換成了，還是沒換成？若是換成了，自己寧願做這個惡人了！若是沒換成，自己也算是問心無愧。
她心里糾結著，心不在焉地幫忙整理著杌子，其實是想再尋個機會過去看看，誰知道這個時候副山長卻是道:“時間就要到了，月嬌你趕緊出去準備下，我們也要離開了。”
月嬌沒奈何，只好跟著眾人離去。等到走出玉蘭堂的時候，她回首看了一眼，心間不知怎麼便涌起一股無奈的絕望。
總覺得自己要認命了，終究掙扎不過，要回到孫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