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歡顏擦藥膏的手指頓了下。
沒等她應聲,卻被另一道稚|嫩卻沉著的嗓音打斷︰“不行。”
這話是程程說的。
他放下手中的電子高科技產品,這才看過來,“媽媽將來還得照顧小久久,你在北冥家好吃好住的,就別給媽媽添亂了。”
“哼哼……我也可以照顧久妹……”洋洋瞥了程程一眼,不服氣地哼道。
“你?”程程譏誚地扯了扯嘴。
“喂!北冥司程,你這是什麼表情!小看我嗎?不相信我能照顧久妹嗎?”洋洋嘟嚷。
程程撇嘴,“不是小看,是根本沒把你看在眼里。”
“嗚啊啊,媽媽你看……姓北冥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他們都欺負我……”洋洋撒嬌地扭扭了小身子,委屈地吧啦著眼淚。
“北冥司洋,你夠了。”程程言簡意賅。
言下之意是︰第一,洋洋你自個兒也姓北冥,顯然你自個兒也不是好東西。
第二,別以為假裝跟媽媽撒嬌這一套還能用,也不瞧瞧自己都多大了,不害臊,真是丟盡北冥家男兒的臉。
“好了洋洋,該收斂一下了,嗯?”顧歡顏微微嘆息,洋洋這點小心思做娘的怎會看不出?
這孩子就是嫌跟著北冥陌不自由,在北冥家又太多規矩,太多束縛,洋洋野慣了怎受得了?
“討厭……”洋洋那淚珠兒說收就收,癟了癟小|嘴,可憐兮兮地看著顧歡顏,“媽媽是不是不打算要洋洋了?”
“……”顧歡顏心髒一疼,回頭又看了看程程乖巧明亮的臉龐兒,“傻|瓜,誰說媽媽不要洋洋了?無論是洋洋、程程還是久久,媽媽通通都要,一個都不準少,好不好?”
“歐也,太棒了!就知道媽媽好酷……”洋洋興奮得小猴子般跳了起來,一時忘了自個兒被北冥陌揍紅的小屁屁,痛呼一聲,“噢啊……”
“別得瑟,給我乖乖趴回去!”她無奈地笑道,揚手,輕輕替洋洋蓋上被褥,“也好,這兩天你個小野猴子終于可以消停點兒了!”
“嗷嗚……”洋洋這才乖乖趴好,撅著小屁屁還不老實地搖晃著,“媽媽,到底還要等多久才能見到久妹呀?想屎她了呢……”
“你還說呢!剛剛吃飯那會兒,若不是我堵住你的嘴兒,你是不是準備要把久久給供出來了?”她佯裝生氣。
“木有木有才木有……”洋洋趕緊左顧右盼的眨巴眼兒,打死不認,“嘿嘿,媽媽放心吧,我才不會便宜那死老頭子呢!要讓他知道久妹在啊,保不準要跟我搶呢!”
“你知道就好!”她刮了一下洋洋的小鼻子,這才松了口氣。
一說起寶貝妹妹,程程也湊過來,黑曜石般的眸子緊緊盯著顧歡顏。
“媽媽是要接妹妹回家了麼?”
那小期盼的眼神,瞬間暖化了顧歡顏的心。
她微笑著將程程也摟過來,“媽媽想啊……可想可想了……”
想起久久小丫頭純潔萌愛的小|臉蛋兒,她嘴角情不自禁揚起幸福的弧度,“只是……”她蹙了蹙眉心,“還得再等些日子。再等些日子,媽媽就會接久久回來和你們團聚,嗯?”
“還要等啊?”洋洋失望地在枕頭里撓了撓小爪子。
程程微微點頭,伸出手指頭,看著媽媽,“拉勾勾。”
這舉動,讓顧歡顏愣了愣。
程程晶亮的黑瞳里,劃過的光亮,令她瞬間領悟,這孩子沒安全感,所以才會要她的承諾。
她又怎忍心告訴一雙兒子,過了今晚,和北冥陌的替婚契約就只剩五天時間了。
五天過後,究竟選擇哪個孩子跟回她?
她也不知道……
甚至連此刻,她都還在猶豫中。
一方面心疼洋洋撒野的性子留在北冥家免不了受些苦頭;另一方面心疼程程留在北冥家又再回到從前的憂郁與不安。
實在太難抉擇,舍棄誰都不願啊……
“拉勾勾。”她勾起尾指,笑著允諾。
因為不管選誰,她都知道,這雙寶貝永遠是自己的好兒子,久久的好哥哥。
夜更深沉了。
顧歡顏哄完孩子們睡著之後,批了件外套獨自出了房間。
在農家樂的後院長廊上,靜靜徘徊。
長廊下面,是一汪清澈的魚塘。
今夜她的心情,就猶如天空那輪明月般,被厚厚的烏雲繚繞,時而露出半圓,時而隱沒在烏雲背後。
腳下的魚塘,隱隱傳來魚兒咕咚咕咚的聲響。
在這鄉村郊野,原始得令人有種返璞歸真的感覺,不似城市讓人浮躁不安。
她在長廊竹椅上坐了下來,享受這難得的內心的平靜。
忽然,只听‘咕嘟’一聲水響。
“好呀!可把你這小魚兒給釣上來了!”
伴隨一道慈愛的笑聲,顧歡顏這才發現長廊對岸,光線昏暗處竟然還有個人影。
聲音有些熟悉,她站起身,看不太清對岸,試探地問了聲,“芳阿姨?”
“小顧。”芳姑一邊收著魚竿,一邊回應對岸的顧歡顏。
“這麼晚了,您也在?”她有些意外。
“呵呵,我一直都在。只不過你心不在焉的,沒注意到我而已。”芳姑笑眯眯的朝顧歡顏招了招手,“要不要過來看看姑姑釣上來的魚兒?”
“……”顧歡顏踟躇了一下,還是邁開腳步朝芳姑的方向走去。
“地兒黑,你悠著點啊。”芳姑小心提醒。
不一會兒,顧歡顏穿過長廊,踩著幾塊魚塘邊的大石頭,來到了芳姑的身邊。
“來,坐。”芳姑豪氣地拍拍身旁的石頭。
顧歡顏坐下,不免有些好奇,“阿姨,這麼晚了,您怎麼還在這兒釣魚?”
芳姑笑著搖搖頭︰“呵呵,姑姑可沒有大晚上釣魚的怪癖。是有個人吶,最喜歡大晚上來釣魚了,還專挑嗚漆嗎黑的地兒。今兒個他約了姑姑,自己卻爽約了。”
這話一听,顧歡顏便猜到了大概,似是被芳姑的好心情感染了那般,她也笑道,“想想也是,那個人怪癖是蠻多的。”
芳姑將魚兒落入水桶中,魚兒柔|滑的身子在水桶里使勁兒擺尾,似是不甘願。
“哈哈。”芳姑側目,深深看了眼顧歡顏,頓了頓,道,“想不想听听那個人小時候的驢蛋事兒?”
顧歡顏瀲灩的眸光,微微一怔。
心思細膩的她,怎不知芳姑要講的那個人姓甚名誰?
只是,這微涼的夜風,襲人。
她明知不該與芳姑再多交談,卻沒想到自己卻會笑著點點頭︰“好呀,反正也睡不著,听听那驢蛋的二蛋史,沒準沉悶得睡著了呢?”
“哈哈哈……”芳姑大笑出聲,娓娓道出——
“從前,有個男孩兒,出生在富庶的家庭,從小衣食無憂,聰明安靜,乖巧懂事。”
“可是,無論他再聰明,再安靜,再乖巧,再懂事,也換不來他母親的一個眼神,他父親的一句問候。他很努力,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努力讓自己變優秀,他以為這樣,他母親就不會再對他惡言相向,他父親的眼光就不會只停留在他兄長的身上……”
芳姑說到這里,眼眶里閃爍著淚光。
顧歡顏心頭一震,她知道芳姑在說北冥陌小時候的往事,她只是沒想到——
北冥陌童年竟然和程程如出一轍,聰明、安靜、乖巧、懂事。
芳姑微微嘆息,繼續說道——
“男孩兒真的很用心,學禮儀、學知識、學一切大人喜歡的東西。哪怕不眠不休,哪怕感冒生病,年幼的他以為只要自己變得更好、更乖、更听話、甚至更優秀,總有一天,他的母親會接受他的,他的父親也會注視他的……所以,他後來真的變得優秀了,而且是很優秀。他也學會了很多,卻學不會一個燦爛純真的微笑……”
顧歡顏的手指顫了顫。
被一股莫名的憂傷箍|住了心靈。
她知道北冥陌恨自己的母親于慧潔,也知道北冥陌的父親深愛的是自己的原配夫人,北冥飛遠的生|母,亦楓的奶奶。
所以北冥老爺子喜愛長子北冥飛遠也無可厚非。
只是她不知道,原來北冥陌,在最年幼的曾經,是那麼深愛自己的父母。
若沒當初的深愛,便沒有如今的痛恨吧?
“我知道,那孩子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的……終于有一天,真的出事了。”芳姑淒涼地笑了笑,“那男孩兒出大事了……”
顧歡顏心髒跟著跳漏了一拍,“他怎麼了?”
芳姑抬頭幽幽看了一眼天空黑暗的雲幕——
“突然有一天,他狼狽地跑到我這里……對,就是這里,這個鄉村郊野的地兒,這個當年還貧窮落後、人煙寥寥的地兒……他是那麼意外,踉蹌著就沖了進來,渾身是血,臉色蒼白得比鬼還可怕……他那時也才七八歲,我從沒見過一個孩子,會是那麼陰沉那麼恐怖的樣子……”
芳姑的腦海里,浮現著當年那一幕,直至如今仍心有余悸,“我記得,他的xiong口滿是血漬,從里到外染紅了衣服……可他沒有一滴眼淚……”
芳姑哽咽了︰“我那時看到他,真的以為他快死了!卻沒想到,他咬著牙,定定地站在我面前,沙啞地喊了我一聲‘姑姑’,然後就倒下了……就那麼生生倒在我的腳邊,仿佛沒了氣息……流了好多血,好多血……我嚇壞了,真嚇壞了……”
顧歡顏听到這兒,心都跟著慌了。
一個滿身是血的孩子,那種慘狀可想而知。
“他發生什麼事了麼?”顧歡顏不知道自己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都微微顫抖了。
“對……”芳姑點點頭,“他的xiong口被尖刀給刺了。差點穿肺!他從醫院醒來,連傷口都沒愈合,拔掉管子就沖我這兒來了……”
顧歡顏倒吸一口涼氣!
腦海閃過的那些碎片,也瞬間串連成一個完整的片段。
她想起在沙巴時,北冥陌曾口口聲聲斥責于慧潔,是冷血到親手殺自己孩子的人!
顧歡顏才恍然明白!
抖著聲音,她問芳姑,“是他母親刺的……對麼?”
芳姑有些訝異,淚眼望了望顧歡顏,沉痛地點點頭。
捉緊魚竿的一雙皺皮老手,也止不住地抖動︰“是啊……男孩兒沒想到自己最期盼得到關愛的母親,竟然會手舉尖刀刺破他的xiong膛,帶著他一起下地獄……多麼殘忍,對不對?別說男孩兒沒想到,誰都想不到,是不是?”
“……為什麼?”顧歡顏的心被扯痛了。
她想起記憶中的慧潔阿姨,她在干爹莫錦城身邊是那麼祥和,那麼幸福……
可為什麼當年要那麼做?為什麼要親手弒殺自己的孩子?
于心何忍?
芳姑長嘆︰“有些女人生來剛烈,突然有天被人奪去了自己的幸福,被人強搶了自己的清白,她不堪受辱,也不甘受辱。那麼孩子對她來說,恐怕就是孽種、或是污點。脾性剛烈的她,絕不會選擇委曲求全,只會選擇親手毀掉這個污點,再一刀解決自己,了此殘生。”
如若不是當年于慧潔和北冥老爺子的原配夫人相似,北冥老爺子也不會強娶于慧潔為妻,生生拆散一對鴛鴦,也就不會有此悲劇。
“可這還是太可怕了……”顧歡顏唏噓不已,“孩子是無辜的。”
當年,她為給于芬籌錢治病,代孕生下陌生人的孩子,沒有半分怨恨。怨只怨命運捉弄人,她付出一切為的卻原來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愛情兩個字,它既自私也無私。只是年輕時候的男女啊,有幾個看透情愛的?要麼要生要死,要麼無情決斷……”芳姑回過眸,認真地看著顧歡顏,“如果是你,你願意為了孩子不求名分地留在墨墨身邊嗎?”
“……”顧歡顏語塞。
“是吧?姑姑就知道你不願意。”芳姑嘆息地苦笑一聲,“假如,他強迫你呢?你會不會也像他母親那樣,反抗到底?即便你不毀自己的孩子,也會把墨墨或者是你自己給毀掉?”
“我……”顧歡顏愣怔了,囔囔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所以,我知道墨墨盡力了。”芳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嗯?”只是顧歡顏不懂。
芳姑又自顧自地說道︰“這里對他來說,就像是他黑暗內心里,隱藏的那扇光明的窗戶。他很少開窗給人看見,可他願意展示給你,你懂嗎,小顧?”
“……”顧歡顏粲然的眸子有些迷蒙了,她還是不懂。
“所以,墨墨盡力在挽留你了,否則他也不會帶你來這里。”芳姑輕輕拭去臉頰的淚水,“呵呵,不過你放心。我想他應該不會像他父親那樣強迫你,畢竟,他不想你變成第二個于慧潔。”
“我們的情況不同……”顧歡顏苦澀笑道,“因為我們先有孩子,所以阿姨您才會誤會他在乎我,可我們從沒相愛過……他真正愛的人,是菲兒。”
芳姑靜靜地看著顧歡顏,幾秒過後,才搖頭道,“小顧,你很固執。”
“不是……”顧歡顏想說些什麼,很快又被芳姑打斷了。
“呵呵,如若你不固執,又怎會不肯喊我一聲姑姑?”芳姑笑了,“墨墨也固執。或許可以稱得上偏執。”
“對不起,那聲‘姑姑’,我真的沒辦法喊……”顧歡顏抱歉地說,“我不想您誤會。更不想北冥陌未來的妻子誤會什麼。我和北冥陌之間,並不是您以為的情愛關系,反而——我曾听他親口說過︰‘不愛便不娶’。這句話,不是很明顯麼,他就要娶他心愛的女人了,那個女人才是最有資格喊你‘姑姑’的人啊,不是我啊……”
顧歡顏說這話的時候,完全不知道自己俏|麗的容顏在月色下,扭曲得有些難看。
強忍著心底那股酸澀,她盡力在芳姑面前表現得灑脫,可總會被這種酸楚的情緒撕扯著,很疼很疼。
疼到她哭也不是,笑也笑不出來。
“……”芳姑微顫的手,抓緊了顧歡顏的衣袖,“小顧,有時候,事情要用心去看,而不僅僅只是眼楮。你想知道那男孩兒後來發生的事兒嗎?”
“……”顧歡顏微微點點頭。
芳姑蒼老的臉龐上,淚跡斑駁︰“打那以後,他就在我這兒養傷,住了一些時日。雖然日子不長,他也很安靜,可是,那孩子靜得有些可怕……”
“那時,我真怕他會自殺。所以我時刻都把他帶在身邊。我趕牛犁田的時候帶著他,我下田插秧的時候帶著他,我舀水澆苗的時候也帶著他,日出日落,周而復始。他也很安靜地跟在我身邊,一句話都不說。漸漸,我感覺他氣色好轉起來,人似乎也沒那麼陰郁了……我以為過些日子,風浪就可以過去了,畢竟他當時只是個孩子,記憶並沒有大人深刻。可沒想到,有一天,公安局的人來了——”
“警察怎麼來了?”顧歡顏又是一驚。
“警察跟我說,于慧潔被抓了,要帶孩子回去。”芳姑悲傷地繼續說道,“我問那孩子,你回去了是不是要指證你母親,讓她坐牢?”
“他怎麼回答?”顧歡顏心緒莫名地緊張起來。
“他告訴我,而且是以很冷清甚至不符合他年紀的成熟語氣,對我說︰‘姑姑,她讓我活,我雖生尤死;她要我死,我偏想活。結果只有一個,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芳姑說到這里,泣不成聲︰“他……他自從那以後,一走就是數年。後來,我听說他母親殺了人,被人砍斷了一雙手,跟著,沒多久,他母親也死了……究竟是他殺還是自殺,警方好長一段時間也沒個定案。那時我才知道,‘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意義。那孩子從那以後就背負了深沉的仇恨啊……他的人生,曾渴望得到愛,最後卻換來沉重的恨……”
顧歡顏听到這里,淚眼婆娑。
心疼北冥陌曾遭遇的黑暗童年。
“小顧,難道你還不懂嗎?不愛便不娶,這五個字的含義,對他來說,是救贖。如今他背棄了,等同放棄了救贖的機會,知道嗎?”
顧歡顏猛然一顫。
震驚地看著芳姑,夜空下,昏暗的魚塘邊,即便是視線模糊,她依然能清楚地看見芳姑眼眶里閃爍的淚光……
“……”她哽咽了。
雖然她不知道原來于慧潔還殺過人。
她甚至想告訴芳姑,于慧潔其實沒有死。
可最終她還是忍下來。
因為,她愈發不懂的是︰“救贖?”
為何‘不愛便不娶’對北冥陌來說是救贖呢?
“對。若不是當年他父親不愛他母親卻強行娶了她,就不會有後來那些慘事。愛了才娶,不愛不娶,這樣就能阻止很多悲劇發生,所以對他來說,就是一種救贖啊……”
芳姑听顧歡顏這麼說,便了然于心,猜中了北冥陌的心思︰“只是,墨墨那孩子喜歡的明明是你啊,他還是執意要娶那菲兒,不就等于背棄了他的承諾嗎……”
“……”芳姑這一句‘喜歡的明明是你’,仿佛刀子般,剜著顧歡顏的心,“不,阿姨您錯了。他沒有背棄,他愛他的菲兒……而我,不過是他玩弄的女人罷了。”
說到這里,顧歡顏嘴角扯出一絲嘲諷。
仿佛在嘲諷自己,明知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甚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被扣上層層枷鎖,隨他沉|淪在地獄的深淵。
卻無能為力。
五天。
她才發現,過完今晚,原來還有五天這麼漫長。
“怎麼可能呢?”芳姑驚訝一聲,“以那孩子寡情冷清的性子,別說玩弄女人,玩只小貓小狗他都沒興趣!相信我,墨墨絕不是那種玩弄女人的男人……”
芳姑一邊說,一邊抓緊顧歡顏的手,真誠的語氣里甚至還透著些許懇求的意味兒︰“小顧,姑姑知道,也許我替墨墨說再多的話都于事無補,可我就是不忍心看著你們明明都愛對方,卻一再地互相折磨,何苦呢……”
顧歡顏沉默了,幽幽嘆息一聲。
即便是內心同情北冥陌年幼的遭遇,卻也深深知道,她和他之間,永遠都存在一個死結。
誰都解不開。
浩瀚夜空下,升起層層涼意。
夜風拂過,揚起她飄逸的長發。
在這個雲層密布,月光若隱若現的夜晚,她眸中泛著的淚光,就好似那顆璀璨的星光。
隔了稍許,直至那星光逐漸黯淡下去,她才輕輕吐道——
“不。阿姨,我們並不愛對方。而且,我們也不是互相折磨,因為那個被折磨的,一直是我,不是他。”
她溫柔而輕緩的聲音里,透著不容察覺的幽嘆。
全然沒察覺身後那抹高大ting拔的黑暗影子——
“好一個折磨!”
突如其來的冰冷聲音,震得顧歡顏和芳姑一顫。
仿佛一陣陰風掃過。
顧歡顏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回頭一看,便對上了夜色下那雙鷹隼的泛著冷光的黑眸……
北冥陌此時穿著一身看起來很隨意的休閑裝,卻無法掩飾他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
這高貴的氣質,與這鄉村郊野的原始農家是那麼格格不入。
烏黑的發絲還泛著水亮的光澤,像是才洗完澡不久。
潤玉般明媚的五官,透著凌厲陰冷的氣息。
他深邃的眼緊緊盯視住顧歡顏。
性^感的唇線抿得死緊,甚至能看見他額際隱隱暴起的青筋。
顯然,方才顧歡顏和芳姑的聊天內容,該听的他沒听見,不該听的卻一字兒沒漏進了耳朵里。
“我才知道,原來和我在一起,對你來說是折磨!”
他扯著唇,涼薄的嗓音透著濃郁的嘲諷。
剛剛他來的時候看見歡兒的背影,心髒忍不住跳動了一下,卻沒想到剛揚起的淺笑,在這女人最後那句話中隱沒!
她竟然說他們不愛對方!
還說她是被折磨的那個!
北冥陌顯然被這句氣得不輕!
枉費他替婚這個月里,為她打破這麼多原則——
不但去了他發誓此生不肯踏入一步的沙巴,甚至還為她半夜做賊似的跑去買衛生棉,結果慘被當成衛生棉變|態狂捉進了警局!
他居然還為了她,見了他此生都不想再見第二面的于慧潔!
他甚至不要命地為她在沙巴擋了一槍。
他做了這麼多,竟然只換來她一句‘折磨’?
這讓他情何以堪?
氣氛瞬間僵冷!
芳姑偷偷擦干淚跡,試圖緩和一下氣氛,佯裝不悅道︰“墨墨,是你約姑姑來這里的,自己卻遲到,該罰!”
北冥陌隱忍著怒火,邁開長|腿,愣是擠在芳姑和顧歡顏中間,一屁|股帥氣地坐下來。
毫不在意魚塘邊的石頭會弄髒他的衣褲。
顧歡顏慌忙地背過頭,飛快擦干自己濕|潤的眼楮,她才不想他瞧見那些為他流的眼淚。
“對不起姑姑,途中有些事情耽擱了,所以來晚了。”他聲音依舊冷冷淡淡,精湛的眸子卻不時瞟向顧歡顏。
她扯了扯嘴角,在這鄉村野外,除了菲兒,他還能有什麼事情耽擱?
蹙了蹙眉頭,她斜眼瞥了瞥他,傻|子都能感覺這廝渾身透著寒意!
尤其是他的眼光, 人的很!
可他瞪什麼瞪!
他橫什麼?!
他有什麼資格生她的氣?
“姑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幸好有小顧陪我,你瞧,魚都釣上好幾條了。”芳姑老小孩似的將魚桶展示給北冥陌看。
北冥陌微微點點頭,順手接過芳姑手里的魚竿︰“姑姑,夜深了,您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等芳姑回應,顧歡顏作勢就要起身︰“我回去了。”
哪知,剛直起的腰身就被北冥陌的長臂給攬住了,牢牢扣著,霸道地說︰“你留下來陪我!”
“我?”顧歡顏瞪了他一眼,“你約的人是你姑姑,干|我什麼事?”
“姑姑她年紀大了,你舍得讓她熬夜繼續陪我?”他雲淡風輕地哼了一聲,傲嬌得很!
顧歡顏杏目圓睜,她真想說‘她是你姑又不是我姑,我當然舍得了!’,可瞟了眼芳姑慈眉善目的臉龐,愣是咽下這句話了。
“哼!”她賭氣地哼了句,抓起身邊的小石子兒,憤憤地投進魚塘里!
咕咚咕咚,驚起一潭夜游的小魚兒。
“好了好了,墨墨,你別給我欺負小顧了!姑姑這就回去歇息,不打擾你們小兩口打情罵俏了,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