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雋仰了仰頭，沒有人知道，他的胸口此刻傳來窒息般的疼痛，他只能依靠深呼吸，才能緩解。“這一切都不能解釋你的見死不救。”
顧清幽感覺身體的氣力仿佛被瞬間抽空，她的身體搖搖欲墜，所幸她緊緊握著江雋的雙臂。“我從來都知道我犯的錯誤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可是我當時真的沒有選擇，如果我不毀了夏清晨，得到留在你身邊的機會……可能等我們一年後交易結束，我又會回到以前的日子，而你並不知道，如果當時不是葉朔找上我，我恐怕已經被那些黑道的人士逼去做了低賤的事情……所以你听到的那段錄音，它真的就是我為了穩住黑道的權宜之計……”
說到這里，顧清幽抹去臉上的淚水，緩緩地抬起頭，再度凝視著他，“雋，請你相信，我並不是個貪婪的人，如果不是我從有記憶開始，我就一直被人追債，跟淑姨從未過過安穩的生活，如果我也能像個普通的人一樣，我當時甚至不會跟你交易……所以，生活迫使我不得不做出當時那樣殘忍的決定，但我並不是一個真正自私貪婪的女人。”
“我想我能理解你當時的處境，但你終究傷害了一條無辜的小生命，而且，他還是你的骨肉。”江雋深沉如深潭的眼眸從她身上掃過，帶著明顯的嘲諷，說完便欲轉身離開。
“雋……”顧清幽听得心頭猶如被澆了冰冷的水，涼透了。
江雋卻頭也沒有回，只是冷冷地輕哼了一聲。
怔在原地，她的肩膀因為情緒的低落而顫抖，“對，我是殘忍，可是如果你也經歷過我所經歷的，你就知道，這個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從我成為瞿麗媛女兒開始，我就已經沒有選擇……而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否已經過上安穩的日子。”
她的話音剛落，原本已經走到門邊的人陡然停了下來。
顧清幽看著那道筆直的背影，心口緊縮，像是被捏住了最重要卻也最脆弱的那根血脈，那種無法言喻的疼痛在身體蔓延開來，但她還是鼓起勇氣繼續說道，“我不會跟你離婚的，就算你把離婚協議擺在我面前……”
其實他如果真的把離婚協議擺在她的面前，她還能如此堅強和執拗嗎？不，她不知道……
她此刻只知道，她不想失去他……縱然她清楚他對她已失望透頂。
“哦？”江雋回過身來，面無表情地問，“你當真認為我如果要跟你離婚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顧清幽怔了怔，心下倏然緊縮，聲音里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你不會跟我離婚的，我們一起經歷過那麼多，你很了解我，你知道當時情況下做出那樣的決定並非我的本性……”
沒有人知道，她此刻只是強撐著意志在說這樣的話。
其實她很清楚，以他眼底從來不容一粒沙子的性格，她要他既往不咎，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江雋冷看著顧清幽，他一步步朝她走了過去，用一種不帶有任何感情的聲音說道，“是你的殘忍給了你這樣的自信，還是你深不可測的心機給了你這樣的自信，覺得我不會跟你離婚？”
顧清幽張了張嘴，突然說不出話來。
江雋此刻的樣子讓顧清幽恐慌，就像山雨欲來的風暴，黑暗將她一點一點地籠罩。
最後，江雋終于不緊不慢地站在了顧清幽的面前。
顧清幽看著他，他的雙眼幽沉得沒有盡頭。
江雋對住她的目光，將她此刻的柔弱、恐懼和淚水全都收入眼底，驀地，他抬起手，輕輕執住了她的下巴。
顧清幽被逼得不得不微微仰起頭。
江雋望進她包裹著淚水而格外清澈明亮的眸子，一字一句冷漠地說道，“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這樣心痛過，從來沒有。”
顧清幽心底一直被江雋掐住的那根最脆弱的弦，突然好似斷了，疼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她的眼淚不斷地流淌，但再也看不到他眼底的一絲憐憫。
江雋沒有再理會顧清幽，松開手，好似厭惡一般，他頭也沒有回，冷然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顧清幽定在原地，全身都仿佛失去了支撐的氣力，最後，只感覺到眼前一片的黑暗，她失去了知覺……
……
顧清幽再醒來的時候是在江氏醫院。
當她慢慢睜開輕顫的眼睫，一道聲音在她耳邊傳來，“總裁夫人，你醒了？”
渙散的眸子看到跟她說話的是江雋的秘書艾琳，她虛弱的聲音道，“我怎麼會在這里？”
艾琳連忙解釋，“您在總裁的辦公室暈倒了，是我和葉特助一起送您來醫院的。”
顧清幽緩慢的聲音微顫，“你和葉特助？”
“呃，總裁當時在進行下一個會議，是一個很重要的會議，他就……就……”盡管艾琳極力想要補救，但還是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江雋此刻不在她身邊。
顧清幽的心髒揪扯著疼痛。
難道現在他連她的安危都已經不顧了嗎？
本能地，她伸手輕輕撫上自己隆起的腹部。睜開的那一刻，她已經感覺到，孩子依然安好。
艾琳見狀，連忙說道，“總裁夫人您放心……剛才醫生已經幫您做了檢查，孩子沒有大礙，但安全起見，您還是留在醫院再做觀察……”
顧清幽沒有听進艾琳說的，她掙扎著欲從病床上起身。
艾琳連忙去攙扶，“總裁夫人，您要做什麼……”
“我要回家。”顧清幽依然虛弱的聲音道。
“回家？”艾琳愣了愣。“可是醫生說你眼下最好再在醫院觀察一陣……”
顧清幽把雙腿落下床沿，依然沒有理會艾琳說的話，只平靜地道，“我沒事。”
艾琳看顧清幽雙腳已經挨地，有些不知所措，“總裁夫人……”
顧清幽跟艾琳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擔心。“英叔在醫院的樓下吧？”她去公司是英叔載她去的，她從公司出來相比英叔也看見了。
“呃，是的。”艾琳無奈回答。
“好，謝謝你，艾秘書。”
顧清幽邁開了步伐，盡管步伐比她想象得要沉重，她依舊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她必須回家……
是的，她必須回家！
如果不回家，江董夫婦、淑姨和雅如就會知道她住院，從而知道她和江雋此刻的情況……
她不是害怕親人朋友知道她曾經做過的事，她只是不想他們失望和傷心……
當然，她不知道江雋是否終究會把這個事實揭露，可眼前她只希望一切都還有挽留的余地……
……
葉朔第一次看到江雋這樣疲累的樣子。
他閉著眼，緊緊地捏著眉心，以往那個永遠意氣風發、倨傲自負的老板仿佛已經不復存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江雋的手從才眉心上放下來，問，“她已經回家了？”
葉朔如實地道，“是的，英叔載夫人回去的，屬下親眼看到夫人進了江宅，這才回來。”
江雋的身體慢慢靠向椅背，跟葉朔揮了下手，示意葉朔退下。
葉朔恭敬地跟江雋躬了下首，隨即退離。
江雋無力地靠在椅背上，看著天花，腦海里掠過顧清幽當時失去孩子時痛苦難受的模樣。
他仍記得那時候的她，讓他禁不住抱著她，只想給予她全部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