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言很輕很輕地說道，“我的腦子里有一顆腫瘤，他從我一出生就開始存在于我的腦里，隨著我年齡的增長而長大，現在它在我的腦子里已經有兩公分大，醫生說過，等到這顆腦瘤長到三公分，就會壓迫到我腦子里最重要的那幾根血管……所以，某天，我將血管破裂，暴斃而亡。”
她整個人怔在了原地，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譚一般，不敢相信地望著闕言。“什……什麼腦瘤？”半晌，她的嘴里才理智地吐出著幾個字。
闕言依然是淺淺地笑，“這個事情連雋都不知道，只有我的父母和我知道……所以，在過去的三十年，我極盡所能地讓自己的生活過得圓滿，這才會成為一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她慢慢地松開了闕言的領子，錯愕地搖頭，訥訥道，“怎麼會呢……怎麼會……你看起來這樣的健朗？”
闕言閉起眼，這一次長時間都沒有睜開，他似乎在化解內心的傷痛。“醫生斷言我活不過三十五歲，所以，我的人生規劃里從來就沒有感情二字……所以當我意識到我對雅如有興趣的時候，我選擇的是逃避。”
她怔然地望著闕言帶著悲切的笑卻像在開玩笑的臉，喉嚨哽了哽，“你這樣……雅如怎麼辦？”
“這就是我昨天拒絕她的原因。”闕言的眼角沁出了一滴淚水，很是分明清澈。“我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少勇氣才來找我，也清楚我拒絕她會給她帶給多少的傷害，可我沒有選擇，我只能這樣做，因為，她和我根本就不會有未來……也許這一刻我拒絕她會給她帶來巨大的傷痛，但如果有一天在我們相愛的時候我突然離她而去，這樣的傷痛更是致命的……”闕言說每一句話都在笑，但笑聲里都帶著看透塵世的淒涼。
她久久地定在原地，眼淚不受控制地撲簌簌跌落，自言自語地道，“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如果闕言有事，雅如怎麼辦？雅如的孩子怎麼辦？
雅如那麼愛闕言，縱使闕言故意以傷害雅如的方式讓雅如放手，可雅如這一生就真的能放下闕言嗎？
“為什麼你從前不說，為什麼……”她開始捶打闕言的胸口，奮力地捶打，沒有留任何的余地。
闕言就這樣定定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替好友報復，眼楮始終都緊緊地閉著，只有淚水從他的眼角滑出。
終于，她不再捶打闕言，但整個人都靠在了身後冰冷的牆面上，呆呆地說道，“你讓雅如怎麼辦？”
闕言才睜開了眼，透過玻璃窗看向躺在病床上如熟睡一般的雅如，沙啞地說道，“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這個孩子，雅如或許不會像今天這樣痛苦……現在我只希望，稍後她醒來，你不要告訴她，我來看過她。”
她捂著嘴，想象這番話帶給雅如的痛苦，她抽泣道，“一定會死嗎？現在的醫學這樣發達，腫瘤也不是完全不能治愈的，何況還沒有到那一天……”
闕言看著她，眼楮里依然是痛意的笑，“這顆腫瘤在我小時候就已經診斷出是惡性的，幸運的是它生長的很緩慢，這才讓我有這幾十年的安穩生活……我曾經也期盼將來能夠治愈，可惜我這時代的醫學終究是趕不上我腦子里這顆腦瘤惡化的速度，就在上一次我帶雅如回家，我的主治醫生為我診斷，他依然沒有改變之前的判斷，只讓我繼續再好好享受接下去的幾年……”
“可是這樣對雅如是在太殘忍了，你可以跟雅如在一起，然後幾年後以一個理由離開雅如，你不能就這樣……”她不經大腦地沖出這幾句話，這一刻只想闕言能夠陪在雅如身邊，她不希望兩個相愛的人最終得到的是這樣的結果。
“清幽，你真的希望我這樣做嗎？”闕言孺濕的眼眸看著她，低沙地說道。
她微微怔住。
闕言繼續說道，“你真的要她在不能失去的時候再失去我，而不是現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改變的時候？”
她再一次緊緊地捂住嘴避免抽泣出聲，“一切都還來得及改變嗎？”
闕言笑起來，“是的，只要這一刻起她放下我，她的人生就還能續寫幸福……否則，她一生都毀了。”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闕母為什麼會在意雅如肚子里的那個孩子，還要雅如跟闕言結婚，讓雅如肚子里的孩子名正言順成為闕家的人……
原來這都是因為闕言的父母早就知道闕言活不過三十五歲，闕氏夫婦為了得到整個闕家的家產，這才需要闕言的下一代……
她真是有夠遲鈍的，當時雅如跟她提到這件事的時候，她就應該質疑這件事……
因為她的含糊，這才導致她不斷地促使雅如去找闕言表白，致使雅如今日遭遇生命危險。
如果她沒有從中摻和的話，雅如和闕言也許就會在孩子生下以後簽下離婚協議，那麼雅如和闕言從此就會成為路人，雅如怎麼都不會經歷被闕言親口拒絕那樣的傷痛……
馬上雅如就要醒了，她該如何跟雅如說？她又該怎麼安撫現在處在極度傷痛中的雅如？
……
闕言去嬰兒室抱了抱自己的女兒之後，終究還是離開了醫院。
她坐在床沿看著還未舒醒的雅如，雖然控制這自己的情緒，眼楮里卻一直蒙著薄薄的水霧。
雅如終于從睡夢中緩緩醒來，睜開眼的那一刻，人雖然很虛弱，聲音卻是平靜的，“清幽……”
她閉了下眼，在心底決定按照闕言說的隱瞞雅如後，這才睜開眼，微笑看著自己最好的朋友，“你這妮子，你快把我嚇死了，你知道嗎？”
雅如似乎知道闕言根本就不會在這里，所以連環視四周一眼都沒有，只定定地看著她，努力撐著自己的意志，“我的孩子……沒事吧？”
她用力點頭，緊緊地握住雅如從被子里伸出來的手，認真道，“你不要擔心你女兒，她現在在嬰兒室里，稍後醫生就會抱過來給你看……”
“那就好。”雅如慢慢地轉過頭，略微呆滯地目光望著天花，沒有血色的蒼白唇瓣緩緩開啟，“清幽，他果然是不愛我的……雖然這樣的結果很傷人，也很丟臉，但總好過我顫顫地抱著一線希望……現在，我終于能夠把他放下，跟他再無瓜葛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好友，也不敢跟雅如說出事實，只能不斷地搖頭。
雅如輕輕地笑，“不要替我難受，清幽……我很好，未來我肯定會找到一個真正愛我的人……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老天是公平的，它給了我多少傷痛，日後就會彌補給我多少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