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緋聞錄

第陸柒章 上經課

類別︰ 作者︰頁里非刀 本章︰第陸柒章 上經課

    崔忠獻雖是高麗人,卻是高麗國惠文王的皇後、所生第三子,藩王朱頤寵妃的親弟,自幼以質子身份,養在魏國公常燕衡府中,魏國公常燕衡亦是個狠角色,連太後也禮讓他三分。

    更況他那翰林大考成績優等的名次。

    這一長串的名頭,就連以才學論資排輩的國子監,都得給他留一席之地,于是也就幾日功夫,他便聲名鶴起,正義堂里不乏孫步岩者,對其恭言尾隨,甚或唐冠甫等學正對他亦是褒獎贊溢。

    就偏有人不屑這個,譬如馮舜鈺,譬如學正劉海橋。

    這日正義堂里課習安排,先核查臨摹仿寫的六百字書法,再背書。

    崔忠獻輪于舜鈺之前,劉海橋端嚴肅穆的細看,未說什麼,只個別字上畫了紅圈,復交還于他,算過了。

    再接過舜鈺的,卻把眉頭攢起,一會冷冷咳嗽一聲,一會端盞吃口茶,一會又把竹木小板拿起放下,簡直唬得人心頭突突的跳。

    半晌才不甚滿意道︰“比前日好了些許,也就些許而已,還得勤加苦練,不可懈怠,每日再增一百字。”

    舜鈺暗吁口氣,忙接過字簿,躬身謝過,恰听劉海橋低聲道︰“季考給我好好的考,不許輸給高麗棒子。”僅二人听見。

    舜鈺怔了怔,難不成她與崔忠獻的升堂之爭,已人盡皆知了麼。

    抬頭卻見他顏面依舊不苟言笑,還不耐煩的揮手讓她走開,忙諾個“是”,有些訕訕。

    轉身即咬牙腹誹,哪還需劉學正給她鼓勁呢,想起升中級堂後,就可從他魔掌中逃出生天,渾身便是滿滿使不完勁。

    看這日日不斷的加碼讓她練字,真不是人人能受的,就她,早已是生無可戀。

    待堂中監生的書法皆批審過,已去一個時辰。

    劉學正起身來至後堂,今主背五經,捧起《詩經》讓眾人與其逐句誦習。

    卻見崔忠獻站起,滿面誠懇問︰“學生生于高麗,長在吾朝,就論做學問,仍有一處不明,可否請先生指教。”眾監生鴉雀無聲。

    劉海橋雖是個循規蹈矩的宿儒,平日里卻多囑咐,學問學問,即學又問,方得真知。

    自是不吝他問,崔忠獻道︰“四書五經在坐監生早已會背,作何還日日反復誦習?不如隔日一次,把余的時間用來講書制藝,豈不更為好些?”

    劉海橋放下書冊,拈髯道︰“《論語.學而》開宗明義便是‘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學’固重要,‘時習’卻為根本。學最易,卻更易忘卻,反復誦讀,博聞強記,才能精捏字句結構,虛實次序,起轉節奏,方達‘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境界,一旦解文深意,讀旁的文章時必能觸類旁通,始為八股制藝之基礎,終應襯孔子所教“溫故而知新”之言。你可理解?“

    眾人听得誠服,崔忠獻答曰明白,重坐下不再提。

    劉海橋沉吟會,難得笑問︰“我听聞如今兒童讀書開蒙很早,爾等齠年時都在家中作甚?擇詩詞曲賦答皆可,不許白話。”

    先點的王桂,王桂撓撓頭,想想羞赦道︰“鋤和日當午,汗滴禾下土。”一眾嗤嗤的哄笑。

    劉海橋沉下臉呵斥︰“農家子弟,幼時在田間幫種,自食其力,你等有何可笑的?”

    無人敢再取鬧,陸續提請答題,有說“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的,有道“知有兒童挑促織,夜深籬落一燈明”的,還有說“小娃撐小艇,偷采白蓮回”的。更有道”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惹得眾生摒笑,劉學正倒未嗔怒,只清咳了一嗓子。

    提崔忠獻來答,他站起,神色淡然︰”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一時眾人肅然起敬。

    他卻又忽笑說︰“我倒羨慕你們小兒無賴,我過得實在無趣。”話中倒有幾分自嘲意味。

    劉海橋不予置評,又點舜鈺。

    舜鈺站起答︰“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倏得說不下去,抿著唇坐下。

    前一世里,這是最後一次,父親帶著母親及兄姐與她,去老宅游耍,雖時不時父兄因公務聚少離多,但總會想盡辦法,一家子聚一起,兄姐曉得她愛看斗蟋蟀,總會尋盡心思幫她去捉........往事實不堪回首。

    幸得劉海橋不再接問下去,言歸正轉繼續誦習詩經。

    稍刻後,“之乎者也”的背讀聲聲,從窗欞門縫散蕩而出,又隨風飄遠,井亭處漿洗衣裳的小婦,起身抬袖抹去額上汗滴,朝碧藍天空發了一陣呆,再俯腰低頭繼續揉搓,不遠處,膳夫正大斧用力的劈柴,已有一人垛高。

    .............................

    秦興並未按舜鈺交待的日子至國子監,倒是梅遜來了。

    瞧他頹喪又緊張的模樣,舜鈺心一沉,有七八分曉得出了事。

    遂把梅遜拉一旁細問,果不其然,听他道︰“爺離府第二日,李嬤嬤即帶四五大漢去了秦興家,據說拷問約有二個時辰,把秦老爹的腿都打折了,才氣洶洶的作罷。誰能想到,當晚秦老爹就上吊死了。秦興氣瘋了,四處找著李嬤嬤要拼命。後來大夫人把他找去好生安撫,一切喪葬事宜皆由她過手打點。秦興讓我給爺捎話,等過了他爹的頭七,就過來這邊伺候。”

    舜鈺默了默問︰“你可有探听李嬤嬤拷問的是什麼,秦老爹可有招認?”

    梅遜點頭道︰“私下給僕子曹運來塞了一吊吃酒錢,听他講,李嬤嬤問的還是她孫子的破事,秦老爹醉燻燻的,只字未吭,拿銀子辦事,他沒旁幾個揍的凶,就朝秦老爹胸前捶了兩下,哪想過那老兒竟連兒子也不要,連夜自盡了。”

    頓了頓,他又凝重說︰“爺可曉得,李嬤嬤也出事了!”

    舜鈺吃了一驚,神情大變,催問他出了何事。

    梅遜稟道︰“李嬤嬤在自個房里,被割了舌頭,戳破耳鼓,現又瞎又聾的,已全是個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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