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樓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激動，“不過我現在已經改變主意了，既然要挑戰強者，又何必舍近而求遠。”
很明顯，他話里的意思，就是放棄與楚孤城的決戰，而要直接挑戰楚紅樓。
如果他能夠戰勝楚紅樓，自然就沒必要再與楚孤城一戰。
楚紅樓嘆了口氣，輕聲道“你還年輕，劍道的境界也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時間的積累。”
這樣的話，他自己一生中就听過不少次，但他現在卻在說給別人听。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楚紅樓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雖然他比眼前這年輕人也大不了幾歲，尤其是在界內世界的流逝的幾年，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已經老了，至少相比于眼前的這年輕人。
有時候一個人經歷的事情多了，總難免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可惜，雲飛樓似乎沒有听到他的話，劍已經握在手中，他年輕俊朗的臉龐上，透著一股倔強的自信。
磅礡的氣勢陡然升起，如寒風掃過長街，震得人衣襟獵獵作響。
“十二歲那年，你約戰落英神劍江有道，勝之，從此名動大夏。十五歲那年，你再戰劍宗宗主鳳乾坤于華山之巔，斷其一指，成就少年威名……”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楚紅樓曾經歷過的事情，雲飛樓慢慢說出來，如數家珍。
甚至連有些楚紅樓自己都快忘掉的事情，也被他提了起來，讓楚紅樓覺得，眼前這年輕人，或許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隨著一件件事情出口，雲飛樓的氣勢也越來越強，仿佛他口中說出的每一件事，都能給他莫大的力量。
很難想象，在這個雲飛樓的年輕人身上，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劍意。
身與劍一，劍即是人，人即是劍。
人劍合一。
楚紅樓依舊沒有動，不管雲飛樓的劍意再強，他仍如定海神針，紋絲不動。
柳司空望著倔強的年輕人，眼中有欣賞之意，笑道“看來這天下除了淮州二楚，仍有真正天才存在，他若與楚孤城一戰，你覺得勝算幾何。”
若論懂楚紅樓的人中，柳司空絕對算一個，雲飛樓雖然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但柳司空並不認為他已經擁有了挑戰楚紅樓的實力。
他的話輕松寫意，旁人或許認為他是輕視，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不過是源于實力的差距，而他又不是個虛偽造作的人。
“不清楚，”楚紅樓搖頭。
五年前在碧玉樓時，楚孤城的劍道境界已經在人劍合一，這麼多年過去，連楚紅樓也不知道，他究竟已經達到了何等的成就。
眼前的雲飛樓，只怕是離劍心通明也僅差了一線，功力也窺到了九品的門徑。
在年輕一代中，他絕對已經算得上是少有的高手。
“鏘……”
一聲長長的劍鳴。
雲飛樓的劍終于出鞘。
“拔出你的劍！”他看向楚紅樓，聲音傲然而自信。
楚紅樓溫聲道“我沒有劍。”
“劍在何處？”雲飛樓問。
楚紅樓道“我已經多年不用劍，劍在我心中。”
听到這話，雲飛樓眼中突然多了一絲驚恐，一閃而逝。
然而，劍已在弦上，不得不發。
劍光如電，雲飛樓終于出手。
楚紅樓在嘆息，他當然也看到了雲飛樓眼中那一瞬間的懼意，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嘆息。
少年的劍，無敵的劍，舍我其誰。
一個人心中一旦有了懼意，就再也不可能練成無敵的劍意。
如果這一劍是楚孤城所出，他絕不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雖然還未見到兩位年輕人的決戰，楚紅樓卻已在這一刻看到了結局。
磅礡的劍意突然消散，風平浪靜。
剛剛還如怒海狂濤般的氣流，在這一刻突然消融。
楚紅樓甚至沒有出手，只是向前移動了一小步，雲飛樓的劍意就瞬間溶解，如飛雪遇烈陽，如熒光遇皓月。
劍意消散，風中只有一把微微顫抖的長劍。
劍身在日光下發出晶瑩般的光亮，如冰雪般純淨，沒有一絲雜質。
這確實是一把好劍。
“也許，暫時你已不適合用劍，我覺得你應該再想一想。”
楚紅樓突然沒來由的說出了這麼一句話，緩緩從雲飛樓的身邊走過，柳司空同樣也走過，輕輕嘆息了一聲。
腳步很輕，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卻如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雲飛樓心間。
一口鮮血吐出，染紅他如雪般白淨的衣襟。
這就是他的劍，傷不到別人，就會傷了自己。
他的劍，本是一往無前的劍，然而就在剛才的那一瞬間，他的劍竟突然生出了一絲懼意。
有了恐懼的劍，當然不再是一往無前的劍。
他敗了，敗得很徹底。
就在楚紅樓與柳西風剛走出巷子的時候，巷子的另一端就轉出來一個姑娘。
同樣白衣如雪，撐著一把油紙傘，臉上還有有點嬰兒肥，年齡不大，卻仍舊難掩其秀色。
油紙傘遮住了頭上的日光，白皙的肌膚藏在傘下的陰影中，眼楮屬于細長型，睫毛也很長。
望著慢慢走到跟前的姑娘，雲飛樓神色變得更加痛苦，哇的又是一口鮮血吐出，身子也有些搖搖欲墜，仿佛要站立不住。
女孩眼中滿是溫柔，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帕，小心的幫他抹去嘴邊的血漬。
“師兄，我早就跟你說過，這個人太可怕，現在還不是你來找麻煩的時候，可惜你就是不肯信我，”語氣中有點點責備。
雲飛樓眼中有自責，澀聲道“你放心，我就算死，也絕不會顯露我們劍宗的一招半式。”
旋即，他神色黯然，“可是我沒想到，自始至終，我竟然連出招的機會都沒有，他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僅僅只是站在那兒，明明什麼都沒做，但我的劍意卻不攻自破，甚至還反噬了自身。”
想起剛才的那次出手，雲飛樓心中再次充滿了無力感，他的劍心已破，正如楚紅樓所言，暫時已不適合用劍，至少，他已經無力與楚孤城一戰。
女孩似乎並沒有在真正怪他，柔聲勸慰，“我相信你，總有一日，你會重現劍宗的榮光，把他從我爺爺手中奪走的一切，再次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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