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之內，至少有上百名賓客，更有數不清的美姬僕從。
這麼多人，就這樣被別人“忘了”。
對于有些人來說，或許只是奇怪，但對有些人而言，卻覺得是巨大的羞辱。
有的人經常被人遺忘，已經成了習慣，有的人自出生起就是焦點，出現的時候都帶著“光”。
然而現在，真正矚目的中心，卻只是兩個被眾人嘲諷的人。
被嘲諷之人安之若素，嘲諷之人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里是逍遙山莊，後台是大皇子姜敏，自然無人敢蓄意鬧事，要是在平常地方，只怕早就有人指使隨從上去揍人。
大廳中安靜下來，楚紅樓與柳司空旁若無人的談笑尤其刺耳。
高西川淡淡一笑，端起一杯酒，走到二人跟前，笑道“打擾二位雅興，高某能否敬二位一杯？”
眾人很是不解，高西川為何如此，皆嘆其雅量高致，這等時候還能保持風度。
楚紅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含笑舉杯，“高兄，多年不見，你倒是風采更勝從前。”
此話一出，不僅眾人皆驚，甚至連柳西風也是一愣，訝然道“原來你們早就認識？”
高西川環視眾人，笑道“諸位或許不知，眼前這位青年俊彥，正是淮州二楚中的楚家大公子，與我乃是同年高中，不過楚兄是當年的狀元郎，高某不才，只考了個第三名探花。”
他笑容真摯，倒不似矯揉造作。
眾人听說眼前之人，竟然是楚家大公子時，不禁大驚失色，淮州二楚，天下誰人不知，剛才自己等人竟出言譏諷，當真貽笑大方。
難怪柳西風先前敢口出狂言，而楚紅樓則坦然自若，原來他們真的有這樣的資格。
這時再沒有一個人敢質疑，當然更無人敢譏諷。
楚紅樓淡淡一笑，“僥幸而已，高兄之才名享譽天下，在下自愧不如。”
高西川當然知道，這不過是對方的客套而已，當然不會真以為自己才華比對方更勝，否則同榜之時，他就不會屈居人下。
當下舉杯笑道“楚兄既然來此，不妨就做一首詩詞吧！我等翹首以盼，想來楚兄必不至讓我等失望！”
他們是同榜進士，雖然年齡相差甚遠，但稱呼上依舊是以同年而論。
不等楚紅樓拒絕，他繼續道“高某知道楚兄是江湖中人，未必喜歡吟詩作對這種事，不過我听說這位暮雪姑娘，同樣是江湖中人，不僅美若天仙，而且劍法精妙絕倫，乃是真正的奇女子。若是能與楚兄詩劍相和，想來必不致讓兄失望。”
先前高西川的大作一出，在場已經無人可爭鋒，但現在他這話里的意思，卻像是有意把到手的機會往外推，放棄與暮雪獨處的機會。
這種別人求之不得的機會，他卻毫不在意，讓許多人大為不解。
高西川正值壯年，正是風流鼎盛的時候，才子佳人，傳為美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紅樓很明顯不想參與詩詞的競爭，那高西川為何要這麼做。
是他極度的自信，或視絕色佳人如無物，還是真正想要一睹楚紅樓的詩詞？
楚紅樓似是頗有興致，面帶笑意的問“听高兄的意思，這位暮雪姑娘不是一名青樓花魁，倒是一位文武雙全的奇女子？”
“然也！”高西川撫掌大笑。
所有人都以為，楚紅樓應該會再度婉拒，畢竟二人是同榜進士，有同年之誼。
就在這時，楚紅樓突然笑道“既然高兄如此風雅，那楚某就卻之不恭啦！”
很明顯，他已經答應了高西川做詩詞的請求。
“就該如此，楚兄果然爽快，來人！筆墨紙硯伺候。”
楚紅樓之所以答應高西川，絕不是一時頭腦發熱。
其實他也有些好奇，為什麼高西川在沒有必贏把握的情況下，一再的請自己出手。
尤其是他提及暮雪姑娘，竟是一位劍術驚人的佳人，這讓楚紅樓頓時就來了興致。他實在想看看，這位暮雪姑娘的劍術，究竟高到了何等地步。
楚紅樓剛提筆，里面突然跑出一位嬌俏的小丫頭，機敏靈巧，說話利索，脆生生道“我家小姐說啦！她仰慕楚公子的名氣已久，知道他是個有大才的人，所以想要再附上一個條件。”
廳中眾人頓時議論紛紛，再加一個條件，自然就是增加了難度，這對楚紅樓而言，當然是不公平的。
不過，也有羨慕嫉妒之輩。
這是三年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在競爭者還沒有下筆前，暮雪姑娘就已經關注，還親自讓人帶話。
貌似對楚紅樓不公，實則也說明了，他在暮雪姑娘心中的與眾不同。
楚紅樓並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刁難有任何不滿，反而是溫柔一笑，“不知暮雪姑娘想加什麼條件，還請賜教。”
小丫頭道“小姐說啦！希望楚公子的詩詞以情為主題。哦，小姐還說了，她知道這樣做有些難為楚公子，如果實在一時做不出來，那楚公子按原題也無妨。”
說是無妨，但誰都知道，一旦話出口，楚紅樓就被將在了那兒。
一個“情”字，立刻就限制了能夠發揮余地。
听到這個情字，本還有些猶豫的楚紅樓心中一動，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
心中也是暢快，大笑著與柳西風，高西川二人大喝數碗老酒。
再度提起了桌上的筆，在眾人驚詫的眼神中，一揮而就。
高西川是第一個上前看的，然而過了半晌，他卻仍是呆立桌前，半晌不語。
與他同桌的幾人很奇怪，也上前看了看，結果與高西川一樣，也是呆住了。
好像楚紅樓寫的那張紙上，有什麼神奇的魔力。
就在眾人要上前一看究竟之時，高西川突然擊掌嘆道“楚兄大才，怕是只有當年的酒中仙，李大白，才堪與兄一較高下。”
說完之後，他已經忍不住放聲念道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邱處。”
全場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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