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時節，當然不是風花雪月的好時光。
二人沿著渭河，慢慢前行。
蕭無痕走得很慢，仿佛想就這樣走完這一生。
但她知道，不管走得多慢，總有到達終點的時候。
“要不，我給你講個故事吧！”蕭無痕突然道。
楚紅樓一愣，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微笑著點點頭。
蕭無痕立在渭河邊，望著遠處無盡的黑暗，眼神開始迷離，她的語氣很輕。
輕到要用心去听，才能真正听清楚。
前朝末年，天下大亂，數十股勢力紛爭不休。聖江之南，勢力最大者，就是梁王蕭顯建立的梁國。
太祖六年，大夏一統北境，次年開始出兵南征。雙方在聖江兩岸相持三月，大夏第一名將李藥師使計，一把火燒了梁軍的糧草淄重。
梁國大敗，退守江陵。為了不使百姓受苦，已居劣勢的蕭顯接受詔安，親自前往京都請罪。太祖大喜，授封安樂侯。
誰知梁國平定不久之後，太祖听信讒言，突然出爾反爾，不僅處死了蕭顯，還下令遍索諸王後裔。
于是，諸王後裔紛紛出逃，不是逃亡海外，就是隱匿深山。
在南疆的邊荒之地，就有一支梁國的王室遺族，當年為了躲避大夏帝國的追捕，他們就藏匿在群山之中。
這些王室後人，在群山之中生活了幾十年之後，也就慢慢習慣了那種安靜平淡的生活。
即便是後來的大夏太宗，解除了對諸王家族的追捕令，他們也不想再出山。
當時他們在山中建立了一個村子，大概有兩三百人，平日里靠打獵捕魚為生。
百余年間，他們幾乎與世隔絕，除了偶爾與當地少數部族有所溝通，已不知山外之事。只有其祖先留下的那些故事尚在流傳。
但這些故事，往往只是老人們飯後閑時講與孩子們听的故事，村中人樂于安逸，居住在這寧靜的世外之源，並無人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他們本以為，自己將世世代代定居于此，從此安居樂業，繁衍生息。
誰知就在十二年前，不知是何人傳出一則消息，說是梁國王室隱藏深山之時，帶走了當時國庫中的所有寶物。
此消息一出，頓時引起無數人的覬覦，梁國寶庫的流言甚囂塵上，幾乎無人不知。
終于，消息靈通的紅衣衛，通過那些少數部族，找到了這個梁國遺族的村子。
他們以謀反之名，強行把所有人都抓了起來，並用盡酷刑拷問。
但梁國寶庫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任憑他們如何拷問，自然都是問不出任何結果。
紅衣衛大怒，許多人死在酷刑之下自不必說，那些重傷垂死的，或者老弱病殘，幾乎都被他們殘忍殺死。
然後他們押解著殘存的百余人，來到了京都。其中一名少婦因生的貌美，就被葉繼歡強行納過去做了小妾，而他的丈夫以及族人，少數被關在詔獄，大部分被分配到各地礦場，如今已經是生死不知。
為了控制這名婦人，葉繼歡還特意將她不到十歲的女兒也養在了府里，毫無疑問，這是為了威脅婦人，讓她不得不委曲求全，忍受屈辱。
葉繼歡得到婦人之後，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也許僅僅是想討婦人歡喜，他竟開始教她女兒武功和學識。
隨著幾年過去，小姑娘已經長到了十六七歲，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姑娘，她突然發現，葉繼歡看向自己的目光，越來越不正常，有時甚至還開始說些奇怪的話。
終于有一天晚上，趁著蕭夫人外出之時，葉繼歡偷偷摸進了姑娘的房間，幸好姑娘早有準備，隨身帶著匕首，見他進來，立刻以死相逼。
葉繼歡似乎沒有想到，自己看著長大的小姑娘會如此剛烈，當下也只好放棄。
不過他並不甘心就此放棄，臨走之時說道我這些年教你學識和武功，讓你有了今日的能力，以至于敢反抗我。既然如此，那我就看看的能力如何，如果你三年之內，能夠做到紅衣衛千戶，我就放你自由，若是你做不到，你三年後就必須答應我一切要求，否則就讓你那些族人，一個個死在你面前。
三年做到紅衣衛千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何況她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姑娘。
即便是葉繼歡承諾，自己絕對不會干擾小姑娘的晉升之路，這也依舊是千難萬難。
很明顯，這並不是一個公平的賭約！
但姑娘卻不得不接受，因為這是她唯一能夠逃離魔爪的機會，否則待在葉府之內，她遲早有一天會被侮辱。
這三年時間里，姑娘憑借自己的能力，舍生忘死，只要有任何立功的機會，就絕不放棄，終于，她做到了副千戶，距離千戶的賭約，已僅僅一步之遙。
而現在，距離那個三年之期，已不足兩個月。
這一步的距離，卻猶如一道天塹，她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
于是，她絕望了，準備放棄抗爭，接受這悲慘的命運。
……
終于，蕭無痕的故事講完了。
楚紅樓當然明白，她故事里的小姑娘，當然就是她自己。
蕭無痕收回目光，眼中依然噙著淚花，但說出這些話之後，她整個人好像一下輕松了許多。
“你肯定已經知道，故事里的姑娘就是我，現在你該明白，我的處境有多難。”
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沒有悲傷，反而帶著一種莫名的微笑。
“我知道，你或許能夠幫助到我，但是我卻沒辦法接受，因為我的父母，我的族人，依舊被那個惡魔控制著生死，我又怎麼能放得下。”
楚紅樓並沒有說話，還在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蕭無痕輕輕嘆息道“其實當我知道你是楚紅樓的時候，我真的特別開心，你可是大夏最大的傳奇啊！也許，你真的能夠救我于水火！”
“可很快我就想起，江湖與朝廷是有約定的，互不干涉，就算你武功再高，勢力再大，也無法救出我的父母族人。”
“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至少能讓我舒心一點的辦法。”
“什麼辦法？”楚紅樓輕聲問。
“我想……我想讓你，現在就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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