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敵侵擾的消息很快便從南陽，東海二府傳遍天下。
近十萬海上來人被南斗，破浪軍全殲，沒有使一個外敵逃離。
前一刻大周還在為江南郡之事議論紛紛，下一刻，所有百姓便被這外夷的大膽所震驚。
現在大周可正值國勢昌隆之時，四海八荒臣服，帝聖臣賢，這個時候竟然有外敵敢侵略大周，一時之間，其義憤填膺下，直接壓過對江南一事的討論。
消息最快傳入的自然是豐京，啟明皇帝看著手里的捷報，看著面色淡然，自始至終都沒有心憂過的蕭立淵，整個人的心都在撕碎。
在這個時候，他哪里不知道蕭立淵名清漠北府，實控南斗，破浪二軍的目的。
蕭立淵借由漠北之事，借由自己不願掀起漠北戰事，將軍權暫時獨攬，不經過自己，不經過政事堂，他便可操控南斗，破浪兩軍，將自己，不，是將自己那位好皇後的一切如意算盤全部毀去。
看著蕭立淵的那張臉，啟明皇帝恐懼了。
他不是恐懼現在的蕭立淵，他是恐懼十年前，十年前的那件事，那事蕭立淵是真的一無所知，還是不願撕破臉。
啟明皇帝面色數變，將視線移開後，看見的卻只有王浦，太叔岳等人壓抑著憤怒和失望的目光。
事情走到這一步，哪怕王浦他們不在局中，此刻也足以看清全貌了。
他們料想這事必有皇權參與，但他們以為，以為啟明皇帝只是用淮南軍做餌，又一次的權力之爭罷了。
可不曾想，啟明皇帝竟拿大周國防當兒戲，拿那江南府內千萬百姓當兒戲？
此刻江南府內的情況具體如何，他們還無從得知，但三郡皆亂，慕容府遇襲，其死傷者必不會少。
這一切，外界之人該把賬算在誰身上？
而他們又該把賬算在誰身上？
啟明皇帝看著那些陌生的目光，他想要解釋，但張開嘴卻只得苦笑。
他知道自己徹底失敗了，失了江南府，失了在漠北府，在逐北軍十年內的布局，失了這些老臣，對自己的擁戴之心。
“蠻夷猖狂，國賊卻更為可惡，這魏羨光以及那慕容博遠，都應該徹查九族，盡誅之，以警示天下爾！”
啟明皇帝需要找一點事，躲開王浦等人審視的目光，宣泄自己心中的怒意，在此時，沒有比魏羨光和慕容博遠更為適合的了。
他甚至都忘記了這兩人，其背後牽連的是誰，是什麼事。
“陛下，這魏羨光乃是十年前，西南道府府主，樓自明一案中逃脫之人，他早已九族皆無。”
“若非說有的話，老臣府上倒有一個！”
蕭立淵也感覺很累，事情不發生，他心中還是抱有萬一的希望的，希望自己知道的，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可，他越是害怕什麼，就來什麼。
當初文德皇帝危急，在眾皇子心性未穩之時，為了大周安定，他力抬周宸青上位。
今日看來，或許是錯了！
蕭立淵的話，讓啟明皇帝回想起了些不美好的回憶，將頭一側，有些慌亂道“那慕容博遠，慕容博遠呢！”
王浦這時候不得不開口了，眼前啟明皇帝好像一個傾家蕩產的賭徒，連帝王威儀都不要了。
“陛下，慕容家于江南有大功，尤其江南諸事中，慕容睿出力甚多，此次有賊子，以宗師之尊入慕容家行殺伐之事。”
“慕容家為我大周國戚，賊人難殺，難道要我們朝廷舉屠刀不成？”
王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能在這個時候，擁有這種武力，能有宗師的勢力有誰，所有人都清楚。
慕容家被算計至此，啟明皇帝還要行株連之事，這讓他們這些為人臣的，心中如何不憤怒？
今日若不反駁，來日誰來為他們吶喊？
啟明皇帝後退半步，他忘了，他好像忘了是誰扶持的慕容家，忘了現在慕容家里面有誰！
這一刻，在御書房中，啟明皇帝先一步感受到，被孤立的感覺。
一只干瘦的手抵在啟明皇帝腰間，一旁的寧遠低聲喝道“陛下，還請定下這三件事之基調。”
宦官不能干政，寧遠這一句話，放在平常或足以落罪貶斥，但現在，不管是啟明皇帝還是王浦等人都視若無睹。
啟明皇帝究竟是主導還是放任，不深究沒有人敢下定義。
這個時候，大周不能再經歷一次皇權更迭了。
啟明皇帝心神安穩，面色雖然難看，但卻不至于失了分寸。
“外敵雖滅，但蠻夷之心不可不防，尤其江南府與漠北，一者民變未平，一者淮南軍蹤影難覓。這兩件事該如何處理，還請諸位大公出言決之。”
王浦看了下沉默不言的蕭立淵一眼，將心中情緒收起，現在不是君臣慪氣的時候。
大周之勢，此刻如烈火烹油，看似唬人，但那只是三十一載積累一朝盡顯罷了。
他們老了，蕭立淵會死，權爭已經走到那家國大事為注，這一次大周躲過去了，那下一次呢？
“區區泰蘭小國，目無尊上，自當遣軍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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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江南府，其民變之事由淮南軍無故消失而引起，我們應與漠北皇庭交涉，以平和手段解決淮南軍一事。”
“至于此次攻入城者，非窮凶極惡之徒，應不予追究，而那江南事案，查至此刻，也該了結了！”
王浦的話圍繞一個于外殺雞儆猴，對內撫平傷痛。
這是最穩妥的方法，但蕭立淵卻不想繼續穩妥下去了。
他已經古稀之年，沒幾年好活頭了，為了這盛世他付出太多，已經有太多人死去，他不願意，不願再有如此番之事發生了。
皇室顏面雖與大周江山綁定，雖然自己不能對皇室下手。
但他要給啟明皇帝長個記性，讓他好好約束下身邊人！
“泰蘭王國之事，不僅要誅，還要駐！”
“破浪軍右軍統領牧長生可率軍，遷民，駐守泰蘭王國，揚我大周國威。”
不顧啟明皇帝等人驚愕的目光，蕭立淵繼續道“江南糜爛，有過半原因在往日對江南國策之上。”
“臣認為，應開江南府禁錮，引外軍入守，準江南百姓通行天下。”
啟明皇帝渾身顫抖，只感覺胸膛都要炸裂，一雙眼楮死死的盯著蕭立淵，他要看，蕭立淵還要說出什麼話來。
蕭立淵沒有讓啟明皇帝失望，語氣堅定，其頓挫感像敲擊在其心頭。
“下旨譴責漠北皇庭呼謁單于，限其一月之內，上書自述我大周淮南軍消失一事。”
“令其開燕山北關，接我大周使節，入漠北皇庭查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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