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汀郡的消息根本就藏不住,甦復也沒想過藏。
他前世的罪不及家人思想本來還是很濃郁的。
但來到江南以後,他才明白,有多少心中抱著的思想是毀我一人,一小家,耀一家,耀一族。
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將他千刀萬剮的酷刑,可能還比不上不讓他入祖墳來得有震懾力。
這個時代的犯罪成本實在是太低了,查案也太難了。
所以便只能以牽連之罪,來震懾這些重一家得失勝過一切的門閥世家。
今日,甦復動手,還能救下些無辜稚童,但等到朝廷,那真是滿門誅滅,連只雞都不可能活下來、
何家被滅的消息,疊加黃家自誅族人的消息串聯到一起,江南府的大小世家們,終于放棄了心中的幻想。
他們最牢固的後台不是旁人,正是高居朝堂的啟明皇帝。
但現在,不管是甦復先斬後奏,還是啟明皇帝默認。
江南府的世家被放棄已成定局。
江南府脫離啟明皇帝的掌控,重新納入相權體系,擺脫獨斷專行的歷史,已經一去不復返。
接下來,這些世家需要面對的不是他人,而是政事堂,那七位大公高高舉起的屠刀。
一時之間,所有的世家人心惶惶,心怯者,或者安排族人潛藏逃逸,或者學者黃家,自舉屠刀,將所有涉事之人連同其之情,一同誅殺以明心志。
沒有一個世家敢舉起牌子,公然對抗朝廷。
現在的江南府不過只是一個“錢袋子”,如何有能力面對鼎盛勝過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的大周朝廷?
瑯琊郡,慕容睿面色著急地在慕容承愉的小院之外等候。
眼中的著急和哀求溢于言表。
他明白,能救慕容家,能為慕容家留下點根基的,只有這個妹妹了!
房間內,慕容承愉面色溫和地抱著孩子,嘴中呢喃低語,對于一旁春花的話好似沒有听到一般。
“娘娘,甦縣伯殺心這麼大,已然違背了朝廷初衷,更是將陛下于江南府的根基一掃而空,若……回豐京,甦縣伯他能逃得過責罰嗎?”
慕容承愉低嘆一口氣,將孩子交由一旁的秋月。
她明白,春花明說甦復,實際是為慕容家遞話。
到底是慕容家將她養大,也到底是自己的娘家。
慕容家還在,那自己還有點奢望,若慕容家毀了,一回皇城,那就真的青燈古佛相伴,郁郁而死于宮中了。
慕容家參與其中,慕容家這個江南府第一世家沒有為啟明皇帝看好這個“錢袋子”,遷怒之下,她這個色衰而愛馳的舊妃,如何能落得好呢?
“甦復不會有事,前途于他無意義,蕭家早已讓陛下如鯁在喉,蕭丞相不死,甦復哪怕是叛國,陛下都無法繞過蕭丞相誅殺甦復。”
“蕭丞相一死,不用陛下出手,蕭家往日那些政敵,仇人就能讓蕭家舉步維艱。”
“江南之行,甦復奉令而行,朝堂諸公和陛下再如何定義江南,那也只是潛台詞,而沒有落于實處。”
說到這,慕容承愉眼中閃過可惜。
“仇大人在天下百姓的心中,可與青天無疑,他的死,足以在民意上給予甦復最堅實的支撐。”
“陛下如何願意冒天下大不韙,對甦復落罪呢?”
慕容承愉看得很清楚,甦復不會有事,有事的只有她,只有慕容家罷了。
果然,慕容承愉話音一落,春花就將話接了上去,眼中滿是哀求和勸誡道“既然如此……如此,娘娘可不可以讓甦縣伯高抬貴手,放慕容家一馬?”
慕容承愉目光陡然銳利幾分,多年的威勢再起,整個人都顯得無比尊貴。
“這話,我就當沒有听過,有些事,你們爛在肚子,我的任何結果我都能接受,就當是,我借著我這個貴妃身份,為慕容家留下點香火,所做的交換。”
“但,我絕不容許,也絕對不會墮落到,去求甦復,為我解決此事!”
春花面色一白,直接跪了下來,聲音顫抖道“娘娘,那可是冷宮,有誰能在里面活過七年?”
“您,您還年輕,三皇子,還有公主,怎麼離得開您?”
慕容承愉拿過一旁的雞毛撢子,直接用在春花背上。
“啪!”
“在離開江南府前,我會給你們自由,亦會讓甦復安頓好你們,至于其它,你們便不要再做設想了!”
“娘娘!”春花和秋月同時哀呼一聲,但得到的卻只有慕容承愉挺直的背影。
甦復的確可以為慕容家徇私,但慕容承愉卻承擔不起甦復拒絕的後果。
她的驕傲,決不允許她去求甦復,決不允許!
屋外,慕容睿听見那響亮的“啪”聲,便知道最後一絲希望已經消失,看著那始終不曾打開的小院,慕容睿苦笑一聲,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不遠處,一個面白長須的中年男子見慕容睿走出,立馬迎了上來。
聲音中滿含希冀道“家主,娘娘怎麼說?”
慕容睿看了眼慕容博遠,對于這個被自己一力拔進嫡系的旁支,慕容睿並沒有掩飾自己的失落。
“算了吧,听天由命吧!”
“我慕容家可以死,但不至于到不敢面對朝廷的地步。”
“老十四死了,但他畢竟已經與我們隔了幾代人,朝廷就算再氣憤,在這江南遍地鮮血時,也該看在我們皇親的面上,留下些血脈吧!”
“只是可惜了博遠你,本來外放履歷幾年,再回豐京,你或許可以望一望六部之職的,可惜了呀!”
慕容博遠臉上慘笑一聲,隨即回道“官職無所謂,反正我的一切都是慕容家給到,大不了在家安老等死吧!”
說著,慕容博遠便與慕容睿一同,身形帶著踉蹌地往外走去。
……
朝溪郡駱家宅院內,甦復看著周圍近兩千人的包圍,看著為首幾人,其身上的甲冑。
甦復鼓了鼓掌道“駱家,是我見過最有血性的世家,看來我不用廢話了!”
駱星洲目帶恨意,看著甦復和楊襲虎二人。
“趕盡殺絕之輩,還故作高位何意?既然那些人沒有做到,那今日,便由我駱家試試,究竟能不能將你們兩個豎子擒住。”
“為我駱家,叩開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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