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門司員外郎壽正行雖長得賊眉鼠眼，但是聲音卻出奇地正派“哦，不知傳言有何假？”
甦復接過侍從倒來的茶水，狹長的雙眉一挑“旁人皆說壽大人七年升四級是因為有貴人相持，今日相見，方知壽大人有今日之成就，皆功于己身。”
“哦，不知甦縣伯何有此感？”
甦復端起茶杯，環視一周“這個看臉的世界，在座眾人，論官職不低壽大人多少，論名氣，誰能及壽大人十之一二？”
說自己丑的人數不勝數，但說得如甦復如此讓人舒心的卻是一個都沒，大周做官，雖然只看學識，品德，但外貌一直是繞不去的一件事，為官者講究儀生威，威生信，這一點在壽正行上完全是不搭邊的，剛甦復環視一圈，也是在確認，這三四十人里頭，究竟還有沒有丑的。
“哈哈”，壽正行一樂，相貌天生，父母予他生命，供他學業，已是天恩，所以壽正行並不會太計較外表之事，甦復話里的潛台詞無外乎就是他之才華，更勝于官場潛規則，七年四升，年歲剛及不惑的壽正行如何不順心的吃下甦復這個馬屁呢？
“甦縣伯過于謙虛了，論名氣誰能及你？身份顯赫且兼具才華，為人善德又重實務，今日我等相聚于此，可都是托甦縣伯之功呢。”
駱鈞適時插嘴“你們一個‘青天大老爺’，一個‘大周第一才子’，就別互相吹捧了，我們這些‘普通人’听著可是容易心里失衡呢！”
甦復溫和一笑，他吹捧壽正行有兩個原因，一來他確實能擔此名，這個活文庫七年經手的案件可是超過千件，正是在他手里，許多陳年舊案紛紛打回重審，民間但凡有冤情，現在來京上訪的第一站，首選他壽府；至于第二個原因，自然是甦復以後有需要壽正行幫忙的地方，提前把關系打好，省的以後突兀。
“駱博士可別寒磣我們了，在座諸位，誰又不是各自衙門的中流砥柱，大半個大周的政務機構都來人了，這‘銀行’，當真是動人心呀。”
駱鈞連忙打了個哈哈，左曲和壽正行也是不搭話，有些話甦復背靠蕭立淵，他可以隨便說，但是他們這種“沒背景”的人，可不能口出妄言，不然打好仕途可就真一朝散了。
……
四人又閑聊了一會，直到太叔岳的身影出現，原本淅淅聲不斷的偏殿立馬變得落針可聞，太叔岳身上的官袍像是掛在木架上的衣袍，空蕩蕩的風從袖口中滲入，人清瘦得好似脫相，但走路起來又偏偏有風生起，臉頰上的皺紋仿佛刻畫在面頰骨一般，層層疊落，將一雙眼楮襯托得愈發明亮。
等太叔岳在主座坐下，所有人齊齊拱手彎腰道“見過太叔都御史。”
“不必客氣，人應該來齊了吧。”太叔岳的聲音有點刺啦，生硬，就像是長期不說話的人乍然開口一般。
太叔岳話畢，不等甦復等人回答就自顧自的繼續開口道“這次召集大家來這，想必都知道是什麼事了，這次‘銀行’籌建事宜，政事堂已經報請陛下定下基調，按照負責內容不同我會把大家分成七組，期間有任何事都可以找甦復，甦縣伯‘請教’。”
說完這話，太叔岳看向藏在左曲身後的甦復“甦復，你說是吧？”
甦復手里的一雙鞋還在手里晃悠，太叔岳竟然是半點時間都不給甦復，直接把他推到風口尖來。
深吸兩口氣，甦復自知不能將這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來，提溜著一雙鞋子露出身形道“‘銀行’之事為七位大公與陛下決斷甦復不過一六品堂主事，哪能擔得此重任，今太叔都御史攜領我等些末小官，當承其重也。”
“呵，甦大人∼能提出此利國良策，其才識遠勝我等貼近墳土之人，都說國之未來在年少，甦縣伯不必謙虛過甚，老朽雖痴長幾年，亦能俯首為卿驅使，不敢異言也！”
甦復臉頰連連抽搐，他就知道自己在這太叔岳前面討不得好臉色，心里愈發後悔自己瞎顯擺起來，在太叔岳這等人的認知里，如果不是甦復官小，甦復怕是已經被他掄起椅子砸人了，實在是銀行這東西，風險轉嫁得太過了。
整個偏殿寂靜了兩三息，沒有一人為甦復說話，明明這都是拿好處的事，竟無一人感他甦復恩德。
“那，太叔都御史您先給我倒杯茶？”人太叔岳都貼臉開罵了，甦復若是沒有蕭立淵在後面撐著，這會應該是惶恐跪地，以示自己赤子之心了，但有蕭立淵在，有啟明皇帝暗暗支持，他這腰直著點又何妨？
“嘩”，偏殿內數十人目光齊刷刷地看向甦復，這世上當真有膽大包天之人。
太叔岳眼楮微微眯起，竟當真從台上走下，提起甦復桌上的一壺茶，手紋絲不動地將甦復的茶杯倒滿，直至溢出。
“夠了嗎？”
“茶水是夠了，但我想來我官位還不夠，不知太叔都御史，可否騰位予甦某否？”甦復臉上帶著賤賤的笑意。
“啪”，太叔岳直接伸手一巴掌拍在甦復腦袋，然後又是連續的“啪，啪……”聲響起，甦復心里稍安，絲毫不帶躲避地任由太叔岳拍打自己。
“年紀不大，口氣不小，給你三分顏色，但是給老夫開起染房來。”太叔岳開始心里的確是有氣，氣甦復妄言，平白給老百姓們施加風險，但這麼多天的討論，他多少也被蕭立淵說服了，不然他就不會接下這差事。
……
“夠了呀，老爺子！”
太叔岳暫時罷手，打甦復廢了他不少力氣，所以此時顯得有些氣喘“怎麼不叫我老大爺了？”
若是太叔岳沒有從台上走下給他倒茶水，若是太叔岳不是故意將茶水倒滿溢出，甦復也不會膽大到說後面那句話來引泄太叔岳的怒氣。
太叔岳嘴毒的事甦復早就有心理準備，所以才會出言試探，而太叔岳也是配合，若他真氣憤甦復的話，在甦復說第一句話的時候，他就應該把甦復打半殘，然後撂挑子不干，自己面壁思過，躲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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