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年1087年,大炎,京城。
城外山水亭中,一道威嚴的身影靜靜佇立著。
風吹起山間的薄雲,卷起雲的海洋,也卷起他的衣擺。
太尉微眯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呵呵,太尉,真難得啊,上回你邀請我私下見面,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另一道身影不急不慢地踱著步,走到太尉身邊,抬起一雙龍眸,和太尉一同眺望著此處的山水雲霧。
“真是好山好水啊……你說,為什麼就有人非要讓這種景象不復存在呢?”
太傅似是感慨,但卻用余光瞥了眼身邊依舊靜靜站著的太尉。
太尉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冷淡地從鼻腔中擠出一個鼻音,一拂袖子,不再看向亭子外的風景,轉身在亭中架設的石椅上坐下。
太傅搖了搖頭,跟著在另一個位子上坐下。
“我們之間,用不著說那些虛的,”太尉面色冷淡,直勾勾盯著太傅,“天師府那邊,你通知的吧,湛月之所以莫名其妙被趕去了尚蜀還不是京城,也是你給下面授意的吧?”
太傅面上露出一個微笑來,他捻了捻自己的長須。
“是,那又如何?我早就和你說過,大炎並不著急,巨獸已經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了,何必呢,如今……”
太尉冷哼一聲,打斷了太傅的話。
“北方的邪魔,南方的海嗣,對吧,好好好,不論是在朝廷上,還是在私底下,你倒都是一樣的說辭。”
太傅無辜地攤開手,聳了聳肩。
太尉突然覺得牙癢癢,明明自從他上升到一定職位後,身為菲林的這種本能就再也沒出現過。
“……太傅,京城腳下就是歲,這種定時炸彈,還安在了家門口,你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太傅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下衣服。
“歲當年都被砍成幾截了,封印也是湛王聯合當年的人杰一同封下的,這都過去千年之久了,不見有半點差錯,我且問你,你又為何覺得,這歲獸之禍就得在本朝再發呢?”
太尉眸光閃爍,張開嘴,一大套理由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望……”
但太傅只是擺了擺手。
“你先別說你的理由,那都站不住腳,望逃離京城有太多疑點了,要說朝中沒人幫忙,我是萬萬不信,這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太尉你有能力也有膽量,幫助望那個罪人了。”
太傅眸光晦澀,注視著太尉。
“這里是天子腳下,太尉,我們都只是臣子,別以為皇上什麼都不知道。”
太尉臉色微變,閉上了嘴,神色陰晴不定。
皇上……
他長出了一口氣。
“皇上有說什麼嘛?”
“這……”太傅面露難色,“我可不敢妄議尊上。”
太尉面無表情地看著太傅。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太傅的臉色從為難轉變為無奈。
“你真要知道?”
太尉依舊面無表情,“別裝模作樣了,既然今日朝會一切如常,那麼皇上對我的看法也不至于多麼不堪,換句話說,我的計劃仍然有成功的可能性——只要我有這個能力做到。”
“那麼……”太傅聳了聳肩,“希望你有這個能力吧,老伙計,皇上什麼也沒有說,他只是讓我把選擇權交給湛月,僅此而已。”
太尉微垂下眼簾。
太傅起身,拍了拍衣擺。
“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你也不給我喝點好茶,走了。”
“不送。”
太尉依舊坐著,眼皮子抬都沒抬。
太傅也不惱,平淡地轉身,踏上山間的青石台階,身影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雲霧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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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尚蜀,“三山十七峰”。
“業,你知道嗎,這里以前叫作三山十八峰,”湛月靠著游山步道的欄桿,悠閑地指向雲間深處,“那就是消失的第十八峰曾經存在的位子,從這里看過去,當真是感慨人力的神奇,自然的偉大。”
湛月感慨了一會兒,也不見得旁邊的人有什麼反應,他不爽地嘖了一聲,扭頭看向業。
“不是,我給你介紹風景呢,你有沒有在听啊?”
業翻了個白眼。
“我只關心這里能不能躲開那個老頭,還有,誰關心一座已經沒了的山啊?”
湛月回敬給他一個白眼。
“我剛剛說的只是普通人能知道的,我知道一些密辛,你想听嗎?”
“不想,我現在只想睡一會兒,麻煩你別吵了。”
業面無表情地拒絕了湛月的提議。
湛月嘁了一聲,轉過頭去,趴在欄桿上,繼續看著風景。
遠處某處山峰的山頂長亭,一位躺在石椅上的酒蒙子似乎感應到什麼,遙遙舉起手中的酒葫蘆,晃了晃。
湛月的眼力極好,看到這一幕,微笑著朝那里擺了擺手,而後便又繼續趴在欄桿上,看著腳底下翻滾的雲霧,思索起來。
他現在仍然在尋找“扭曲”的源頭。
他不是第一次找不到哪里是“扭曲”的源頭了,這種時候,他和那些“前輩”的境遇可能相差無幾,都得靠著泰拉給的一點點信息來摸索——他有經驗,所以其實並不是很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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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部是一個懷疑對象,但也說不準,暫且在心中留個印象。
等到湛月和業離開大炎,回到巴別塔,睚的“戲份”湛月也會盡量安排好,還好睚還剩下“初質”和“記憶”,還能挑選“代理人”——雖然可能實力比原劇情中會差上一點,但無所謂了,反正都是打“人類範疇”的高手打得過,打“非人類範疇”的高手打不過,有點偏差無所謂。
湛月默默地把“睚”在對扭曲源頭的懷疑對象列表中打了個叉。
那麼……
“zzzz……”
身後傳來輕微的鼾聲,湛月回頭看去,便發現業這個家伙已經躺在椅子上睡著了。
他的右手還蓋在了左手的無名指上,顯然把這枚裝有他大姐的空間戒指看得極重。
湛月也是默默為這個可憐孩子嘆息一聲,轉過頭繼續思索起來。
京城,太尉,太傅,老天師,秉燭人……
湛月在腦子里把所有他在玉門事件中踫上的,跟那次事件有關的人全都想了個遍,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信息太少了,不足以讓他下判斷。
大炎的局勢很復雜,而身在其中的湛月並看不清那些人在搞什麼。
“——?”
突然,一道奇怪的聲音響起。
湛月眨了眨眼,抬眼看向聲音的源頭。
一盞奇怪的酒杯,歪著“腦袋”,好奇地看著他。
“誒,器倀?”
湛月認得這小東西是什麼,正是上輩子出現在劇情關卡中的“怪物”——是被一盞黑酒盞影響,從而從普通器皿變化而成的東西。
在這種還是“原初形態”的時候,是沒有太大攻擊性的——砸人不疼。
不過,按理來說,那盞黑酒盞這個時候應該不在這里,這酒杯……
湛月看向令剛剛的方位,只看見雲霧深處的長亭,沒看見她人——估計躺著呢。
湛月挪回目光,視線落在眼前的小家伙身上。
他對它招了招手。
“過來,嘬嘬嘬。”
酒杯听話地“飄”了過來,落在湛月手上。
湛月把玩著酒杯,他敏銳地發現了酒杯邊緣上還留著某個女人的唇印。
湛月抽了抽嘴角。
好吧,估計是令喝醉了,做夢夢出來的,他還是還回去吧。
就在他打算走的時候,酒杯就猛地爆發出一股強大的力量,試圖掙脫開湛月的手掌。
湛月挑了挑眉,放開手。
酒杯“嗖”地一聲飛向那間長亭,落在一只升起來的手中,再不見了蹤影。
湛月嘴角又抽了抽,他撇撇嘴。
看了眼表。
“大概差不多了……”
湛月收起表,轉身踢了還躺在長椅上呼呼大睡的業一腳。
“起來了,小白差不多該追來了。”
湛月語氣相當平淡,仿佛在說該吃飯了一般。
業被踢醒,他打了個激靈,表情幽怨。
白定山現在固定了追擊頻率,每兩個小時就會過來劈一會兒,直到半夜才作罷,第二天早上六點又繼續。
更重要的是,湛月是一回都沒被追著劈過,只有他這個倒霉蛋,每次都被白定山追著劈。
當然,他也不是光挨打,他也有試圖反抗——可惜的是,反抗無效,白定山能被冠以“青雷伯”的名號,實力自然是相當強勁,哪里是現在幾乎不敢動用大型術法的業能夠反抗得了的。
甚至有一次差點戒指都沒守住,還是湛月出手幫忙解了圍,這才讓他保住了自家大姐。
白定山那死老頭是真下狠手啊,他不拼了命地躲,那死老頭是真的把手上的青雷往他腦門子上潑啊。
不過,業覺得自己都習慣了,無所謂了。
反正“盧西”是活不久了,最後這段時間折騰一點,忍忍也就過去了。
他就不信,等到他再度復甦那一刻,白定山這死賤人還活著——熬都熬死你。
“那麼,”湛月對他揮揮手,伴隨著空氣中隱隱約約響起的道道雷聲,“加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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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臉色蒼白地落在尚蜀街頭。
巨獸粗口,總算是跑了……
不是,湛月你好歹幫一下我啊,不講義氣,每次都直接跑路,看都不帶看他一眼的。
他滿含怨氣地一屁股坐在路邊稍微干淨點的台階上,休息起來。
尚蜀今天是個好天氣,出了太陽,街上走著,坐著,蹲著很多尚蜀人,曬著太陽,就連業選擇的這一節階梯,都有一個白淨書生坐著。
街上的人都看見了突然出現的業,但大家也都只是好奇地看了幾眼。
尚蜀的知府最近發了公告,說是有一些天師會在尚蜀活動,造成的損失全都由知府買單,讓大家非必要時不要去打擾別人——還特意貼了相片,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只有“業”一個人的相片。
“兄台看上去不像是大炎人啊……”書生往業的方向挪了挪屁股,手上的書也不看了,一臉好奇地湊了過去,“方便告訴小生,官府最近這是在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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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喘了口氣,打眼看去,上下打量著這個好奇的年輕人。
他皺了皺眉頭。
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說話怪怪的,看上去也總覺得奇怪。
業擺擺手。
“不方便說,你們也不方便知道,這種事吧,我只能說懂的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好多說……”
書生湊得更近了點。
“那……小生斗膽猜猜,是不是……”
一雙黑眸中閃過一縷殺意。
“——背叛王部的事啊!!”
一柄匕首從袖中滑出,冰冷的鋒芒在陽光照耀下,散發著毒蛇的寒氣。
匕首沒入身軀。
猝不及防之下,業只來得及讓匕首刺中的地方從心髒變為腹部。
“唔……”
業面色猙獰,他強忍住喉中涌上來的腥甜,控制著腹部的肌肉,強行卡住了匕首。
書生面色同樣恐怖猙獰,他低吼一聲,一腳踢開業,擺開架勢,壓低重心,戒備地盯著緩緩站起來的業。
猝然發生了這種的事,周圍的路人都愣了愣,直到第一個人發出了尖叫,四散奔逃,其他人才從恍惚中反應過來,也開始逃跑。
業面色猙獰地拔出腹部的匕首,血液頓時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出。
“你是,誰?!”
業伸手在腹部的傷口一抹,幾簇黑色的源石結晶便堵住了傷口,業的眼神愈發凶暴起來。
書生不語,只是臉色憤恨,咬牙切齒,伸手指向業。
“敕!”
業臉色一變,他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控制之力盤旋在他身體周圍,正試圖跟他搶奪這副身軀的掌控權。
“……劉安文——好、好、好。”
業吐出一口血沫,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好字。
敢偷襲他,敢跟他搶身體主導權,奔著要他命來的是吧?
一個小小的人類,也敢對一尊巨獸動手?!!
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