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7年,秋,萊塔尼亞,維杜尼亞。
早上八點的太陽很溫暖,驅散了這座杳無人煙城市的寒意。
但是,驅不散這座城市壓抑的氛圍。
湛月站在巫王高塔的門前。
跟在他周圍壓抑著聲氣的人們一樣,他抬頭仰望著,期待著兩道身影出現。
人們都期待著接下來的事,不論他們抱著什麼樣的心思,至少現在,他們確實像個仰望著的臣子一般,期待著王者的到來。
湛月面色平淡,沒有表露出任何特別的神色。
他拒絕了雙子女皇想要他跟她們一起站上高塔的邀請,這不是他應該出現的場合。
作為一個老登,他不應該在子女閃耀的時候登場,奪去她們的光芒,默默守護就好了。
湛月面不改色地感應著肌膚上的雞皮疙瘩。
這是對于四周混亂狂暴而壓抑的源石能量的預警。
在表面的一片祥和之下,是足以吞沒生命的暗流。
人群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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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維格娜德先赫琳瑪特半步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這也並非她想要佔c位,也並非後世人猜測那般爭權,只是單純她的源石技藝偏向守護,如果有什麼襲擊,她也好保護赫琳瑪特。
不過,至少這個時候沒有人失了智,堂而皇之地攻擊她們。
槍打出頭鳥,這個道理即使是狂熱的巫王殘黨也懂得。
他們動手的時機應該是在兩位女皇召喚出金律樂章,大費力氣向金律樂章證明自己的皇位得來之正之後,那個時候,即使是這兩個正面擊殺了巫王的女人,也不可能應對所有人的攻擊。
人群一片寂靜,沒有歡呼,沒有歌頌,只有宛如野獸般殘暴的眼珠,死死盯著高塔上那兩個閃耀奪目的存在。
“赫琳瑪特,開始吧。”
伊維格娜德向赫爾瑪特微微點頭。
赫琳瑪特紫色的眸子淡漠地掃過下面的人群,並不廢話,取出自己的樂器。
“九部盟約,金律為誓……”
冗長的禱告詞和古老的樂聲響起。
很好听。
與湛月听過的阿爾圖羅的大提琴樂不同,這段用來呼喚金律樂章回應的音樂並沒有夾雜著任何情感,也沒有夾雜著任何屬于“人”的部分。
仿佛創造出這首樂曲的樂師並不是人一般。
不過,正因如此,這段優雅古老的旋律听上去才會讓湛月這個外行人都拍手叫好。
恢弘盛大,很符合湛月腦中宗教音樂的刻板印象。
只是,其實這首樂曲已經有了個人的痕跡。
巫王。
他修改了金律樂章,讓萊塔尼亞不至于分崩離析。
樂曲的前半還好,只有開頭,從“十部盟約”變成了“九部盟約”,後半則幾乎變成了巫王那家伙的演繹,幾乎全是謳歌巫王的。
巫王殘黨面露狂熱,虔誠地跪地,仿佛他們徹底臣服了雙子女皇一般。
但湛月知道,他們跪的不是雙子女皇,而是那個歷史的陰影,跟他搶這片大陸第一術師的臭屁家伙。
湛月嘆了口氣。
在他身邊,呼啦啦跪了一大圈,唯有他站著,顯得格外突兀。
那些選帝侯的人呢?都縮在後面干嘛?
湛月幽怨地看向縮在人群之後的那些密探和士兵。
兩位女皇的合奏很優美,但樂曲終有竟時,很快,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下,一道朦朧的影子出現在高塔之上。
那是一本書。
金燦燦的,周身包裹著各類的音符。
但它已然殘破不堪。
這就是金律樂章了,締造了萊塔尼亞這個國家的事物。
湛月若有所思地抬頭看著它。
他想起了狼母弄出來的那個王冠,跟金律樂章都是死物,也都是奇物。
這兩個東西也都能攪得一個國家風起雲涌的。
王冠……湛月思緒翩飛,他可不會忘記自己回來這個時代是來干嘛的,參加萊塔尼亞的事只是恰好趕上而已,敘拉古才是主線。
當然,萊塔尼亞跟敘拉古之間的千絲萬縷的關系,他也不得不來處理萊塔尼亞的事。
從最近的戰局情況來看,德克薩斯家族顯露出了不小的頹勢,跨越兩個國家打仗的弊端終究還是顯露了出來……
就在湛月開小差的時候,他身邊跪著的巫王殘黨又呼啦啦站了起來,露出了比跪之前更凶狠的眼神。
看來雙子女皇的演奏非但沒有消除他們的怨恨,反而還激起了他們誓要為他們的巫王陛下報仇的決心。
湛月回過神。
“美,音樂,術法,以及國家的源頭啊,我,莉澤洛特•伊維格娜德。”
“我,希爾德加德•赫琳瑪特。”
“金律為證,我二人,推翻殘暴惡王之統治,今日,加封為帝,請金律見證。”
雙子女皇的聲音合二為一,進而引動了金律樂章的回應。
等等,回應?
湛月揉了揉眼楮。
在雙子女皇的話音落下之後,不消片刻,漂浮在高塔之上的金律樂章爆發出強烈的源石能量波動,各色的音符歡愉地跳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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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咚~叮~咚~”
清脆如同溪流一般的樂聲響起。
沒有人听明白了金律樂章想要回應什麼。
在這之前,也沒人想過,金律樂章會回應人的呼喚。
全場寂靜了兩秒。
“叮?”
金律樂章落下最後一個音符。
“金律樂章降下了回應,今日,雙子女皇,為萊塔尼亞正統!”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了一道喧嘩。
——是托?
人群騷亂起來。
那些包圍在外圍的選帝侯們也是一臉懵。
他們千算萬算是怎麼也沒算到金律樂章會回應那兩個人偶的呼喚,承認這兩個人偶的王位正統。
人群中越來越多人高喊著雙子女皇的名諱。
“閉嘴——!”
一個選帝侯反應過來,面色猙獰,喝令自己的手下。
“妖女褻瀆金律樂章,用自己的源石術法蒙蔽大眾視听,此惡之極,當誅不赦!”
听到這位選帝侯的話,周圍其他選帝侯們也一一反應過來,有學有樣地高喊著“妖女”,試圖混淆視听。
湛月伸手接住金律樂章落下的最後一枚音符。
金色的音符乖巧地左右搖擺了一下,漸漸化作光點消失不見。
“原劇情里,有這一段嗎?”
湛月微微失神。
他莫名回憶起回溯之前,狼母的話語來。
“大變將起……”
湛月喃喃自語。
耳邊兀地響起微弱的樂聲。
湛月感到慌亂,這是他第一次覺得,世事變了。
樂聲好煩。
他晃了晃腦袋。
他從上輩子得知的劇情,足夠他用到1100年,但現在,他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變了。
因為他的存在。
他活了很久,卻從來沒有跌下過未卜先知的神壇。
如果他失去了未卜先知的優勢,他還能每次都完美完成修正嗎?
比起其他的先輩,他只有一次機會。
他不能失敗。
湛月怔怔地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就連耳邊混亂起來的喧嘩也置若罔聞。
我不能失敗。
我死無所謂,我本來也不是此間人,但皇姐,皇姐還沒拯救……
湛月突然感到撓心的煩躁。
樂聲激昂。
他兀地想起在拉特蘭最後的那點時光。
“律法”和泰拉那個老頭在密謀什麼,還有,那枚突兀出現的時之匙——以及那個從來沒有踫過面的前輩。
還沒細想下去,耳邊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打斷了湛月的思緒。
“為了巫王陛下!”
湛月抓了抓頭發,白色的劉海凌亂起來。
他血色的眸子中猛然綻放出帶著腥味的惡意。
“路人甲就給我好好安靜下來啊……”
他抬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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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琳瑪特紫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縷縷驚訝。
她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
她看向站在身邊的伊維格娜德。
“是你做的?”
伊維格娜德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仿佛她提前就知道這件事——或者,更進一步,這個場面就是她一手策劃出來的。
伊維格娜德搖了搖頭。
她還沒有這種手段,她一個人無法比肩巫王,無法讓金律樂章為了自己而改變,更別提讓金律樂章弄出這種大場面了。
不過,她倒是提前知道。
是“金律樂章”自己告訴她的。
“金律樂章”告訴她,它想見一見『律罪者』,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它願意配合雙子女皇的“演出”。
伊維格娜德沒有告訴其他人這件事。
金律樂章說大變將起,而萊塔尼亞想要幸免于大難,只有依附于湛月一條路。
它信誓旦旦地打包票,言稱湛月不會有任何問題,反而會因此獲利不少,萊塔尼亞也會因此躋身這片大地上國家的前列。
這是雙贏。
不過,這有個大前提,就是不要讓其他人它找湛月做了什麼。
為此,知道這事的人越少越好。
——很眼熟,正如“律法”做過的行為一般。
就在兩位女皇交談之際,塔下的“暴民”終于沒忍住,向著高塔的最高層放出了第一個術法。
那是個小火球,羸弱,甚至很難對一個正常士兵造成什麼有效的傷害。
它甚至沒有飛到它的主人想要它去的地方,就在半空化作一縷縷灰煙消失。
但它卻點燃了混亂。
“殺啊!”
混亂之中,無數人試圖擠入巫王高塔,正如兩個月前,起義軍爭先恐後地打入巫王高塔一般。
赫琳瑪特冷哼一聲,提起劍,一縷縷夾雜著黑氣的紫霧出現在劍身周遭。
“簌簌——”
奇怪的聲音。
赫琳瑪特心中突然冒起一股涼氣,但很快這股涼氣就消失不見。
“諸位‘路人甲’,老老實實當好背景板,老老實實當好歷史中的渣滓,不好嗎?為什麼非得讓我親手清理掉你們呢?”
熟悉的男聲。
但語調卻是兩位女皇從未听過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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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琳瑪特臉色微變,沖到這一層的邊緣上,向下望去。
“簌簌,簌簌……”
奇怪的聲音。
但赫琳瑪特不會再懷疑這股奇怪的聲音到底從哪里傳出來了。
一條潔白如玉,美麗至極的海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