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森鹿才發出信息不久，漆原律走入宿舍，幽邃的眸子若有所思︰“鹿君，還沒確認，不過也有一種可能性，他只是被剝奪了玩家資格，正在紐約的醫院躺著。”
對，也有可能只是被剝奪了玩家資格……
安森鹿長舒一口氣。
在合作挑戰類副本中死亡，一半的概率真正死去，一半的概率不會真正死去，但是會被剝奪去玩家資格，淪為市民。
所以，科西莫也有可能運氣好，踫上了剩下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我知道了。”安森鹿若有所思，“那接下來……”
漆原律打斷了他，“鹿君，錄像我發過去了，你有興趣可以看一下，這是“北極副本”boss戰的錄像。”
安森鹿挑起眉頭，看向好友面板，直接點開烏鴉發來的視頻。
錄像進展得很快。
這場北極副本的boss名為——獄炎，是一頭體型巨大的三頭犬，渾身覆蓋著如同熔岩那般的猩紅物質，每一個頭顱都盡顯殘暴和猙獰。
視頻總體看下來，這頭boss倒不是多強，只是這個時間點該有的平均水平，也就和他們在神樹上踫到的那頭黑龍差不了多少。
並且，參加這場北極副本的一共有三名序列玩家。
按理來說，他們要贏下這場boss戰，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才對。
但是，在中途，序列名為“泰坦拳師”的俄羅斯玩家葉夫根尼出現了失誤，導致boss的仇恨被引到了一支總共30人的普通玩家隊伍身上。
科西莫為了保護那支隊伍的玩家，在關鍵時刻放棄了輸出的機會，切換為輕便型機體，以最快的速度護到他們身前，利用防御立場硬扛boss的攻擊。
理所當然的，他沒能全身而退。
瀕臨死亡的科西莫，倒在了那群玩家的身前。
隊伍為首的那名普通玩家，看到boss即將釋放一個單體技能，選擇了將奄奄一息的科西莫扔出去擋槍，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如果，科西莫選擇放棄那支隊伍的玩家，補全最後的輸出，他們應該就能在只犧牲這些玩家的情況下，順理成章地取得這場boss戰的勝利。
但最終結果，只不過是從犧牲那支隊伍，變成了犧牲科西莫。
漆原律抿了一口咖啡，“感想如何？”
“沒有感想，失誤的是那個‘泰坦拳師’，科西莫只是腦子不好使。”安森鹿說，“洛倫左呢，他現在在做什麼？”
安森鹿很難想象，以洛倫左的性格，他在看到自己的至親被人背叛，半只腳踏入地獄的畫面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如果是以前的洛倫左，安森鹿倒是不擔心。
這個人一向公私分明，活得像個機械，無論在什麼場合都是官方當之無愧的代表人物——足夠冷靜，理性，公正，聰慧，實力也是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
但是，洛倫左近來受序列的影響越來越深了——開始活得像個雙面人，他在公眾場合偉岸高傲，在私人場合陰翳暴戾。
“我不知道。”漆原律坐到了桌子上，“不過，他應該也是剛剛才得知這個新聞，畢竟北極副本結束沒有多久。”
“洛倫左在哪？”安森鹿雙手插入口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鹿君，這時候去找洛倫左，或許會被他遷怒。”漆原律幽幽地說︰“嗯，畢竟意大利人一向重視家庭，看到自己的弟弟被人背叛，該會有什麼樣的感想。”
頓了頓，他又說︰“況且，他的精神狀況早就已經跌至谷底了，從近來的一些傳聞就可以判斷出來。”
“沒關系，我會親眼確認。”
“洛倫左已經快瘋了，這件事過後他只會瘋得更徹底。”漆原律抬起頭，看向安森鹿︰“鹿君，我們既然阻止不了，那不如放任他早點崩壞，再趁早解決了這個弊端。”
“他姑且也算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不想放任他自我滅亡麼？”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安森鹿聳肩，“他幫過我兩次，一次是調查大衛•梅納的資料，一次是調查尤瑞的資料，兩次他都信任了我。”
第一次，他得以勸服尤利烏。
第二次，他查出了校長的身份。
“別考慮太多了，烏鴉。”安森鹿澹澹地說，“首先，我先去看看科西莫到底活著沒，其次，我再去看看洛倫左會被刺激到什麼地步，這是順便的。”
“我相信你的判斷，鹿君。”漆原律抿了一口咖啡，言簡意駭，“洛倫左在莫斯科，並且，他已經在路上了。”
“已經在路上了？”
“鹿君，你還記得錄像里，有一支玩家隊伍背叛了科西莫，選擇伸手將他推向了boss？”
“當然記得。”安森鹿輕嘆，“挺廢物的，都是一群死和沒死區別不大的低能。”
他很難想象，這樣自私自利的玩家，可以在四個月後的世界boss戰起到作用。
“那是一支俄羅斯隊伍，他們是同一個工會的成員，組隊進入副本的。”漆原律補充一句︰“隊伍的首領，叫做‘安德烈’。”
“所以，洛倫左去莫斯科找他們了。”安森鹿明白了烏鴉的意思。
“沒錯，失去理智的洛倫左，絕對會把這群人虐殺至死。”
漆原律的雙眸之中，閃爍著幽邃的光芒。
他接著說︰“並且，根據我的調查，安德烈給洛倫左下了個套，他雇用了一群記者在家附近，想利用輿論的壓力，來保證自己和隊友的人身安全。”
“也就是說.....”安森鹿說，“如果這時候，洛倫左完全不顧那些記者，去找他們報仇，那執法隊和官方的名望都將一落千丈，洛倫左的‘失控事跡’會被徹底曝光。”
“是的，鹿君。”漆原律澹澹地說，“並且，這已經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了。
洛倫左在不久後就會到達莫斯科的阿爾巴特大街，在眾目睽睽之下展露出暴怒的獠牙，將那些‘無辜的玩家’撕成碎片。”
“你希望看到這一幕麼，烏鴉？”
“無法反駁，這對我們來說沒有任何壞處。”漆原律放下咖啡杯，眼眸幽邃，“之後，我們就可以趁著現在，光明正大地除掉洛倫左了。”
“為什麼，非要除掉他？”安森鹿低聲問。
“日後，他對我們，乃至對全人類來說都會是一個威脅。”漆原律面無表情，“鹿君，教皇已經失控了，在之後，他只會失控更嚴重。”
安森鹿輕嘆一聲，漆黑的發絲遮蔽著他的雙眸。
他開口問︰“還有多久？”
“十分鐘，教皇已經快找到那群玩家了。”漆原律看了一眼懷表。
“來得及，我去找洛倫左。”
“會長，你知道自己的選擇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漆原律嚴肅地說，“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能夠名正言順地除掉洛倫左•德•美第奇了。”
安森鹿聳了聳肩膀︰“他是怪物沒錯，但我認為一切還有挽回的.....”
“已經沒有余地了。”漆原律冷冷地打斷了他。
“為什麼這樣說？”
漆原律說︰“在幾分鐘過後，洛倫左會殺死那些玩家，將自己的另一面暴露在整個世界的視線中，執法隊不可能再袒護這個失控的怪物，盡管他代表著官方的顏面。”
“之後.....執法隊的人會殺死他。”安森鹿說。
“對，甚至不需要我們出手，多省力氣。”漆原律微笑，“現在的洛倫左，還不至于強到以一敵百，執法隊清楚‘教皇’這條序列的戰斗力，會派出早就準備好的對策人員去解決他。”
“烏鴉，我很信任你，從沒質疑過你做出的每一個決定。”安森鹿抬頭，對上他的視線，“但這次不一樣，我會自己做出判斷。”
“......”
“我去救洛倫左。”
“你能擔保，他以後不會徹底失去理智麼？”
“不能。”安森鹿攤攤手。
“那麼，鹿君，你有考慮過，就這樣放任洛倫左發展下去，會對人類的存在造成多大的威脅？”
“哦，這一點我倒是考慮過。”
長達五秒的沉默，籠罩在二人之間。
漆原律喝了一口咖啡，打破了沉默︰“如果總有一天，未能被及時扼殺，日後變得更加強大的‘狂鐘教皇’發狂，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面。”
頓了頓，他接著說︰“那麼鹿君，作為罪魁禍首的你，必須承擔起對應的責任。”
“我也說過了....”安森鹿自信地說，“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會親自出手，把這個瘋子宰掉。”
“如果是以前的你，絕對會和我做出同樣的選擇，讓洛倫左在今天的暴走事件里死去，因為這是最理性的選擇。”
“所以，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安森鹿說，“我和校長不一樣，我想讓這個蠢貨活著，看一看這個世界是不是會走向不一樣的結局。”
“呵呵.....那隨你喜歡好了。”漆原律低頭輕嘆，無奈地笑笑，“不過，我隱瞞了你一點，洛倫左已經到阿爾巴特大街了，而不是十分鐘後才到。”
“哦，那再晚就來不及了。”安森鹿抬起眼眸，依舊從容地說道︰“使用旅行卷，目的地——莫斯科，阿爾巴特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