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1868章 眾生有憾

類別︰武俠修真 作者︰情何以甚 本章︰第1868章 眾生有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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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8章 眾生有憾

    錦繡織就了一種幾無可能的成功,由此獲得的反哺,讓許象乾一覺神臨。

    姜望著實為好友高興。

    但高額兒那副喋喋不休的䱇瑟樣子,也著實叫人看不下去。

    說起來,他要探問許高額的近況,本有許多種法子。比如托荊國的朋友就近看看情況。比如寄一封昂貴的遠信,讓人直接送到天碑雪嶺……大不了信到再付賬嘛!

    之所以特意調用南夏總督府的傳訊法陣,公器私用這一回,便是要結結實實的以大齊武安侯的身份,對極霜城進行知會——

    許象乾許高額頭,是我姜望的摯友。

    雪國那位冬皇,在神霄世界里的表現有些蹊蹺。不僅熟悉三生蘭因花,還認識柴胤……大約不止是霜仙君轉世那樣簡單。

    姜望並不知曉其中內情,也不想知道,但本能地覺得危險。

    雖說許象乾背景雄厚,本不必擔心什麼意外,他還是要以朋友的身份撐一撐。

    離開貴邑之後,姜望又去了一趟鳴空寒山。倒也沒什麼別的事情,只是去迷界之前,來看一眼。

    在神霄世界的過去時光里,一代天妖鶴華亭掩面沉潭,讓人不免唏噓。

    今日的鳴空寒山,已是大齊博望侯重玄勝的封地。

    山還是舊時山,但不見舊時跡。

    看盡此山之孤高寂美,也未看到半點寒山鶴家的影子。

    他獨自在山間走,走到夜幕降臨,便獨返臨淄。

    當他在無限低垂的暮色下,回看他和重玄勝一起打下來的基業,看不到金戈鐵馬,看不到旌旗獵獵,不見古時妖,不見今時人。

    只看到,月亮落在群山里。

    就像那個擁有無限可能、容納了無數浪漫夢想的神霄世界。

    已經天外無邪,仍然眾生有憾。

    ……

    ……

    出海之前,朋友們商量著一起喝一頓酒,權為踐行。

    畢竟這個姓姜的家伙,很有些乍起驚雷的本領,去年例行公事地去了一趟妖界,就險些再也見不到。

    李龍川提議去紅袖招。

    他真的很愛去紅袖招,每逢擺酒聚會,總要去逛一回,據他說他主要是喜歡八音妙茶里的霧女琵琶。

    “這種地方,我從來不去的!”晏撫義正辭嚴。

    “煙花之地……不太合適吧?”重玄勝冠冕堂皇。

    “去喝杯霧女琵琶而已,又不干什麼,有什麼不合適的?”李龍川左右看了看︰“溫汀蘭和易十四也不在啊!”

    他睨著晏撫和重玄勝,那表情很明顯——裝什麼?

    “跟溫姑娘在不在倒是沒有關系……純粹是我自己不喜歡。”晏撫的眼神略顯憂郁︰“對,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去那些風月場所了。”

    重玄勝一臉的深沉︰“我已是個有家室的男人。”

    “得,听姜望的吧,今日以他為主!”李龍川也懶得管他們在玩什麼花樣,徑瞧著姜望道︰“大英雄,你定個地方。”

    姜望隨口便道︰“那就去三分香氣樓。”

    李龍川劍眉微挑。

    晏撫依然嚴肅。

    姜望補充道︰“今日蘭心苑有詩會,溫姑娘親自主持,我府里見過帖子,她們要詠至月中天。”

    晏撫已經起身︰“也不知三分香氣樓是什麼地方?罷了,不緊要。良友所在即良席,咱們這就出發吧!”

    重玄勝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

    姜望又道︰“十四今天不是回娘家了麼,在她回府之前,易懷民會找人報信給我……對了,易懷民稍後也會過來。”

    不得不說,人和人的關系,有時候是有一些相性存在的。

    易星辰的兩個兒子,一個木訥,一個憊賴,才能俱都平平。易星辰屬意的政綱傳人,乃是前巡檢副使楊未同。他也有心將政治資源交付,一直希望楊未同能和當今齊國朝堂最有前途的年輕人打好關系,多次將兩人湊在一起。

    姜望與楊未同的關系倒也一直不錯,但總是隔著一層什麼在,夠不上好友那一層。

    倒是跟完全自我放棄的易懷民很是投契,常能聚到一塊。

    對于這個知情識趣的小舅子,重玄勝也很欣賞,當下哈哈一笑︰“晏兄不知道的地方,我哪會知道?不過這三分香氣樓,听名字是個花圃。走!吾雅好賞花!”

    幾個狐朋狗友麻溜地出了門,擠上了馬車。特意選的姜某人的座駕,因為最是低調。

    前幾年大家都無拘無束的時候,一群浪蕩公子招搖過市橫行臨淄的感覺,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但老友相聚,偷得浮生半日閑,仍是樂事。

    唯獨李龍川猶在懷念他的紅袖招,馬車都快到了還在念叨︰“放著好好的四大名館不去,非要來這差一等的地方,究竟圖什麼?”

    “四大名館都要免費招待我,溫玉水榭甚至要倒找我元石……我不敢去。”姜望慢悠悠地道︰“此外,今天是三分香氣樓在臨淄重新裝修後再開業的日子,听說有許多精彩活動。我答應了她們的第一天香,在三分香氣樓躋身四大名館級別之前,使她們免于官面上的麻煩。”

    听著姜望是有給三分香氣樓撐場的意思,李龍川也就不說什麼,注意力迅速轉移︰“什麼精彩活動?”

    旁邊的狗大戶也來了興趣︰“第一天香長什麼樣?”

    重玄勝像是嗅到了什麼,撐開眼皮︰“三分香氣樓要在臨淄發力?”

    姜望頗是無語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自己听听,這問題問的,像是不了解三分香氣樓的嗎?

    一並回答道︰“到時候就知道了。”

    今日的三分香氣樓,並沒有什麼張燈結彩的喧嘩。

    重新裝修之後,它反倒斂去了那個“艷”字。

    晏大公子拿眼一看,便先贊一聲︰“有幾分格調了。”

    一條綠柳成蔭的青磚小巷,探進廊腰縵回的院落中。

    或在小亭,或在長廊。

    或在曼舞,或在撫琴。

    春蘭秋菊般的女子,散落在院中各處,成為風景的一部分。

    她們並不過分親熱,也絕不疏冷。

    客人的視線落在誰身上,誰就婀娜多姿地走過來,溫聲軟語地介紹此中妙處。

    當然,姜望、重玄勝、晏撫、李龍川這樣的組合,可稱臨淄第一等奢遮,踏入此間,不是尋常清倌能夠招待的。

    人未至,鈴聲先來。

    待得那嬌小玲瓏的身影轉入眼簾,那若有似無的香氣,也便氤在了鼻端。

    她的小鈴鐺,系在足腕處。

    視線循聲而落,便能看到那透著瑩潤玉色的雪足,踩著一雙木屐,輕輕觸踫著人心的柔軟。

    雪色嵌在木色中。

    “妾身香鈴兒,來迎貴客。”她的聲音也如鈴兒響,听得人耳邊有癢意。

    她的臉則似雛菊幼蘭,美得干淨清澈,而叫人生出莫名的破壞欲來。

    李龍川晏撫這些人私下里說得孟浪,不著四六,真見了這般美貌女子,卻個個神色自若,誰也沒有說迷了眼楮。

    姜望瞧著她,心中生出熟悉感︰“咱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女子妝容不同,便如換臉,尤其是香鈴兒這般擅調脂粉的。在天府城扮可憐的那一次,她妝得樸素,要的是一種“鄰家少女、我見猶憐”,今日卻是極盡精致,美在細節,自純而生欲。

    帶三分羞怯地瞧著姜望,話語卻有七分大膽︰“武安侯名傳天下,妾身在夢里,也常與英雄相會。”

    幾個朋友都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姜望自己卻只道︰“我提前定了位子。”

    天香自是調風弄月的高手,香鈴兒如蜻蜓點水,一點即走,絕不糾纏。旋身似舞,在前引路︰“幾位公子這邊請。”

    轉綠廊,繞朱閣,踏進樓中,大有不同。

    通過空中廊橋,走到樓後樓。

    後樓比前樓小,卻比前樓更精致。非一等貴客,不能來此。

    廊橋連在最高層,其上雲台為頂,明珠綴燈。

    樓中有白玉砌成的溫水池,池中有美人伴著樂聲潛游,舞姿極美,似魚翔淺底競自由。

    繞著這玉池,以各色香花屏風,隔出了一個個半遮半掩的位置。

    屏風上繡著薔薇牡丹,芍藥海棠。

    各色的嬌花,還帶各般的香。

    若有似無的種種香氣,也儼然是另一扇門,分隔各自不同的區域。

    這里頂樓是大廳,往下才是更為私密的包間。

    姜望今天過來,便是為了給三分香氣樓撐場,自然就坐在大廳里。

    但才過廊橋,才往那玉池的方向走了兩步,他便急忙轉身,可已來不及。

    “姜武安!”

    英姿颯爽的大齊三皇女,正姿態隨意地坐在最佳賞舞的位置,一雙渾圓有力的腿,踩在地上,好像能將樓板踩穿。

    她嘴角噙著笑,將面前的屏風輕輕一推,勾了勾手指︰“過來。”

    重玄勝一拍額頭,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家里還有事,我給忘了!你們耍著,我先回去!”

    李龍川倒吸一口冷氣︰“今日出門太急,練箭之後,我的弦未松!這可壞了!我必須立刻馬上回去看看。�f竊謖飫 宰藕茸諾任遙 胰ЬМ屠礎!br />
    走之前他還沒忘了順手推姜望一把︰“宮主找你呢。”

    做兄弟,在心中,我先撤來你先沖。

    晏撫更是悄無聲息地已經挪步。

    “都來。”姜無憂淡聲道。

    空氣似是凍住了,陡然沉重。

    姜武安畢竟是大齊軍功侯,新生代聲名最盛者,輕輕一撢衣袖,便從容地走在最前面。

    李龍川、晏撫、重玄勝,各自掛著勉強的微笑,游街示眾般地走在姜望身後。

    “宮主與我說今日文課未結,怎麼竟是要在這三分香氣樓讀聖賢書麼?”大齊武安侯先發制人。

    姜無憂嘴角的微笑化成了冷笑︰“本宮亦是不知,武安侯說今日要與朋友小聚淺酌,原是聚在這里!”

    他們原本定好,要在今日驗證彼此的修行,討論未來的道路。

    但到了今天,各自都說有事。

    于是今天推到明天。

    不成想緣分如此奇妙,“有事”的兩個人,竟在這里撞上了。

    “其實我今天是來還債的。”姜望誠實地道︰“我欠了三分香氣樓一份人情債。”

    姜無憂挑眉道︰“要肉償?”

    李龍川望天,晏撫望地,重玄勝望窗外。

    無人為自己發聲,姜望只能自己道︰“……宮主真會開玩笑。”

    姜無憂道︰“武安侯既然雅好風月,我家九弟以元石鋪地,請你去溫玉水榭,你打算什麼時候去?”

    “我不打算去。”姜望回答得很快。

    “為什麼呢?”姜無憂不動聲色。

    姜望道︰“我怕宮主誤會。”

    “噢。”姜無憂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去過太多回,膩了。”

    姜望︰……

    姜無憂那優越的下頷線輕輕劃過,抬了抬下巴︰“坐吧。”

    “還是……不了吧。”姜望看了看自己帶來的幾個沒用的朋友,硬著頭皮道︰“我等會還有一個朋友要過來,易懷民,宮主應該知道?若都坐在這里,恐怕擁擠了些。”

    香鈴兒在一旁善解人意︰“侯爺不用擔心,這里的香花屏是可以挪開的,兩桌並一桌坐,梅蘭正相合。”

    姜望以眼神對她示意。

    她含羞帶怯地拋了個媚眼回來。

    姜無憂敲了敲桌子,中止了他們的視線糾纏,再次強調︰“坐。”

    姜望幾人便乖乖坐下了。

    重玄勝他們坐得一個比一個遠,恨不得都到隔壁去了。唯獨姜望在姜無憂的眼神壓迫下,坐在了這位華英宮主旁邊……如坐針氈。

    “嗯……呃……那個……”姜爵爺很努力地找話題︰“宮主今日怎麼來了?”

    “本宮來得不是時候?”

    “很是時候。”

    “很是時候是什麼時候?”

    “就是……�砥j裉觳皇欽飫鎦匭驢 德錚  保 br />
    姜無憂視線淡淡地掃過一圈,嘴角有一點莫名的意味︰“易懷民什麼時候來?”

    “應該快了。”姜望謹慎地道。

    姜無憂微微點頭︰“我也還有一個朋友要過來……已經來了。”

    說話間她站起身,招手道︰“秀章,這邊!”

    “噗!”

    坐在對角的晏撫,一口茶水全噴了出來。

    他本來還在看姜望的戲,這下連勉強的微笑都掛不住了,捂著小腹拔腿便走︰“人有三急,見諒!”

    但一只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死死地按在了座位上。

    自開道武已然神臨的姜無憂,輕易地壓制了他︰“相請未如偶遇,現在飲未盡,舞未畢,晏大少來都來了,再憋一會兒,可好?”

    嘩啦啦~

    玉池中遨游的美人兒,恰巧翻了一個漂亮的水花。

    晏撫看著在場唯一能夠以武力拯救他的姜望。

    姜望看著……杯中茶水倒映的發絲,影影綽綽,不知在訴說什麼。

    便在這眼神來去的工夫,一個縴柔的身影,已經轉入此間來。

    今日之柳秀章,大有不同!

    往日扶風弱柳,今日衣袂當風。

    往時容易摧折,今朝……摧風折月。

    袍袖一展,就在主位上坐下了,姿態端儀,儼然此間主人。

    她輕描淡寫地看過來,柳眉憑風,秀眸似水,曼聲道︰“晏公子避我如蛇蠍,難道秀章竟有什麼對不住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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