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萬籟俱靜,月光從樹影的縫隙中流淌下來,在窗戶上折射出清冷的光。
今天是我在沐家的最後一天。
我已經做出了選擇,盡管這個決定讓我心痛無比。
這個讓我牽腸掛肚的人正靜靜地沉睡。也許他的昏迷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讓我可以有足夠的冷靜離開。
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個擁抱,一句挽留都可能會成為讓我留下來的理由。
當年婆婆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也是格外的煎熬吧。
今天晚上,宸是屬于我一個人的,完完全全地屬于我。
緊緊地盯著他,眼楮都舍不得眨一下。我想在最後有限的時間里將他的模樣印入腦海,我想一輩子都清晰地記得他。
其實這種做法完全就是多余的,他早已刻入了我的心。
明知道這樣,卻依然挪不開視線,真希望可以這樣一直到世界的盡頭。
可惜,美好的時光總是稍縱即逝。
天邊亮起一點曙紅,我輕輕地在他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滑下,我將離開,永遠的離開。
宸,我們的生活從此不再有交集。
婆婆在外面等我,家里的人都還沒醒來。
“你想好了?”婆婆的表情有些憂傷。
我堅定地點點頭。
“你不等他醒來?再向他告別?”婆婆看看房里。
“等他醒來後,請婆婆跟他說吧。”我低著頭,試圖掩飾臉上的哀傷。我想快點離開,也許再晚點我就會改變主意。
“恩,那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淡淡地拒絕。
婆婆突然壞笑起來,“我不送你回去不行啊,萬一你半路上想不開怎麼辦?誰去救你?”
婆婆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一點吧,只不過是失戀而已,哪用得著去尋短見?不過從此以後我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了,估計也就是一行尸走肉……
“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也是過來人,我當然知道你的想法。當年我跟老爺分手後,去自盡,被人從河里救上來三次,繩子上解救下來五次…血的教訓啊!我不看著你怎麼行?”婆婆居然裝成一副很有經驗的樣子來關心我。
“看不出來啊,婆婆居然是個敢愛敢恨的烈性女子。”我皮笑肉不笑地跟她開起了玩笑。
婆婆听了這話,還以為我在夸獎她,臉上頓時露出洋洋得意的笑容,“你失戀了,我陪你去散心,你想去哪玩,隨便說!婆婆有錢!”
“婆婆,我想吃飯…”
“沒問題,去哪里?”
“我要去那家最大的糕餅店吃點心。”
半個小時後,我和一身暴戶打扮的婆婆來到了那家傳說中的店鋪。這是以前洋人在橫濱開的,大概有將近百年的歷史吧。中途修建了很多次,不過從擺設上依稀可以看到幾十年來歷史的痕跡。早就听說里面的蛋糕點心味道無比的銷魂,如今我失戀了,不來這里大吃一頓都對不起我那受傷的心靈。
轉眼間,各式各樣的點心就已經鋪滿了桌子,紅的綠的透明的,看著就誘人。我開始風卷殘雲般掃蕩了起來。
美味啊!銷魂啊!
在我塞完最後一塊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喊了聲︰“再上一桌。”
喊完後才現有點異樣,婆婆坐在我的對面,托著腮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一個和婆婆差不多年齡的洋老頭子走了過來,看上去好像是這里的老板,他伏下身子跟婆婆嘀嘀咕咕交流了幾句,眼楮還不住地在我身上悠轉。
“婆婆,他說什麼?”我弱弱地問了一句。
婆婆笑了笑︰“他說你很像我,問你是不是我的孫女。”
“哦,婆婆你怎麼不吃啊?”我放下心來,繼續大口地塞點心。
婆婆眼里的笑意濃了一些,“我和老板是好朋友,這些我都吃得不愛吃了。”停了一下,她又問我︰“好吃嗎?”
我大力地點頭︰“好吃,我以後天天來吃!”
我正愁以後沒事情干呢!說不定這樣郁郁寡歡下來,幾天後就會想不開去自殺…這下好了,以後天天都有事情干了,靠吃東西來轉移注意力。
這兩個老人也不說話了,就坐在我對面一齊饒有興趣地欣賞我,頗有一副黑店老板的派頭。難道是想把我殺了然後做成*人肉小蛋糕?
我停了下來,看著這兩個不懷好意的人。
“我現還真有點像呢!”婆婆仔細地端詳著我,突然開了口。旁邊的老頭哈哈大笑了幾聲,站起身就走了。
我在百忙之中,失戀之後,好奇心又被吊了起來。這兩個老人在搞什麼鬼?
大概是看到我求知的目光,婆婆指了指我的身後,我回頭一看,牆上掛著一副很大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側身低頭,露出大半張臉,一種羞澀,一種純情,一種嫵媚,一種傾國傾城在她青澀的臉上顯現出來,夏衣和服完美地勾勒出她妙曼的身姿,一雙美目里流光溢彩,看似無情卻有情。
極品啊極品!美女中的戰斗機。
目光往下移動,下角有幾個小字,我湊近念了起來︰“松江鶴,圖絲姬。”
圖絲姬?這個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過。
“這是我。”婆婆接過了話頭。
我石化。
“我十七歲的時候的照片。”
我鋼鐵化。
“漂亮嗎?”
我在鑽石化的同時點了點頭。
“我就說你很像我吧。”
我軟化,高興得飄飄然起來,我有這麼漂亮嗎?我有這麼漂亮嗎?原來我有這麼漂亮,難怪可以當校花…哈哈哈哈哈。
得意忘形了一小會後,我的那點自知之明將我從夢中打醒過來,正色道︰“婆婆,您老別開玩笑了,這哪里是您啊!您把自己名字寫上去也不頂用的。”
怎麼可能?照片上的女孩美若天仙,婆婆這個樣子,哪里像?就算是美人年長色衰,歲月不饒人吧,可是我的天啊,婆婆是不是得罪歲月了?這也太不饒了吧?!再說婆婆保養得很好,皺紋都沒有一點,看上去根本就不像7o的人。
婆婆見我那不相信的目光放肆地在她身上掃蕩,便有些惱羞成怒地從鱷魚小皮包里翻出了幾張照片,依然是那位閉月羞花的少女,擺出不同的poss,無一不是絕代芳華。仔細仔細再仔細,我才勉強從婆婆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上找出了一絲雷同,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像,前提是臉再瘦百分之八十,眼楮再大三倍,鼻子上那砣礙眼的肉得去掉,那個六下巴得拿走(一般人是雙下巴,婆婆有六下巴……)
難道那時照相就有ps技術了? 可以將婆婆p到那般樣子?這麼高難度的技術!我輩望塵莫及,能做到如此地步的人堪稱ps界的泰斗。
“我現我們兩個真的很像,記得當年失戀以後,我每天都來這里吃點心,過了兩個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婆婆說著又拿出了一張照片給我看。
我接過一看,天啊,那張照片比婆婆現在的樣子還胖兩倍!!
“我減了五十年,終于減到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看了看牆上的那張照片,再看看婆婆,毅然說道︰“婆婆,我不吃了,我們走。”
這店里賣的哪里是美味啊,分明就是毀容藥…殺人于無形的凶器…在此提醒各位姐妹,失戀後千萬不要借吃消愁,這是慢性自殺!
婆婆還在興高采烈地說著︰“靜兒啊,既然我們這麼像,經歷也這麼相似,真是有緣,等我退休以後,我把管家的位置給你好不好?告訴你,當管家可威風了!有時候太太都要听你的。”
我去當沐家的管家?婆婆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敢保證,不出一年,沐家就會被我弄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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