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出來了？我不是你所尋找的那個人……”柳葉飛有點兒驚慌地想把精靈推開一些，卻現自己的臂力在她面前幾乎等于完全不存在。
“所有人都知道，西凡納斯之劍是個無信者，他死後是沒有歸宿的，死去的凡人和真神都還有可能復活，可這其中並不包括無信者，即使他有著神一樣的力量……當西凡納斯之劍折斷的消息被大家得知以後，人們就知道他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我不知道你現在是不完全的靈魂也好，完全換了一個靈魂也好，你總歸不再是那個人了。奈維絲說的沒錯，我所想的所謂重鑄西凡納斯之間的夢想，也僅僅是個夢想而已。……”克萊迪爾的聲音雖然疏遠，可手臂卻抱得更緊了一些。
沒有用“從前的你”，而是很遙遠很飄渺的“那個人”，柳葉飛明白自己已經跟她夢中那個人割裂開來了。
“……現在，連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應該去做什麼了……”精靈喃喃地說。
既然她還沒有果斷離開，那就有希望，柳葉飛稍微放心了一些，大膽地合攏雙臂把她抱住，在她耳邊說道︰“你不是說不要受她影響嗎？”
“可她說的是事實，只是我不敢面對而已。”克萊迪爾深吸了一口氣，撐開了柳葉飛的雙臂，接著她也松開了胳膊，給了快被勒到窒息的柳葉飛一點兒喘息的機會，卻仍然把額頭頂在他肩上。“你像你吧，你能心甘情願地因為我而改變嗎？女人總是愚蠢地試圖改變男人，卻從來沒成功過。或許像她們那樣用手段去控制他們才是最合適的辦法？”
“我願意為你作任何改變。”柳葉飛信誓旦旦地說。
正好我還討厭現在自己的性格呢，柳葉飛沒好意思把這句話說出來。
克萊迪爾仰起臉對著他笑了笑，一瞬間那綻放的美貌甚至讓柳葉飛感覺心跳停頓了片刻，可她隨即就扭過頭去給了他一個後腦勺，接著連身體也轉了半圈，就在柳葉飛還以為她想離開，手足無措地想要拉回來時，她卻蜷起身子，向後依偎進他的懷里，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舒服一些，並拉起他的雙手合攏在自己身前。
“你那些話，拿去騙騙沒長大的小女孩或許還有效，可我早成年了呢。不過，你變成原來的樣子，那真的是我需要的嗎……我有把握留住這個樣子的你，可西凡納斯之劍卻絕不是凡人所能擁有和掌握的……我是不是有很大的野心？”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喜樂平安。”柳葉飛靈機一動，居然沒費多少心思就直接把印象中的詩句直接用精靈語表達了出來。
很神奇的是，這臨時翻譯出來未經修飾的句子竟依然流暢而優美，近乎渾然天生的原裝精靈詩歌，只是精靈語里沒有“仙”這個概念和單詞，為了押韻只好用看上去意思相近的“神”來代替。
月精靈仰著頭、閉著眼楮撲哧笑了出來，“你啊，你會扮演學者和法師，如今連吟游詩人也想試試嗎？只是，我不希望……”
微微停頓了一下，克萊迪爾的聲音又暗淡了下來，“我似乎更喜歡這個樣子的你，這是個真正的人，凡人，會害怕，會憤怒，會去喜歡一個人，也會讓人為你操心，不是那個象神一樣高高在上、完美卻只懂得用劍解決問題的……那種東西——你們稱作‘仙人’。”
“那你之前怎麼會喜歡那個怪物呢？”雖然不確定她這番表白是不是真的，可柳葉飛已經很滿意了。
“因為他很強大啊。你想想，那時候我常年都要靠戰斗活下去，很少有平安的日子，又不像現在這樣有足夠的劍術和法術，自然就夢想著有那麼一天能——馴服一條龍啦、學到毀天滅地的法術啦、得到一把神劍啦之類的，後來正好遇到了你——呃，是他，不到一天的交情就傳授了我所向無敵的劍法，再往後，連續十多年你都在我夢里出現，換成那個女孩能受得了這種思念啊……不過昨天夢里的還是個個子不高的小男孩，第二天遇到了卻是個長胡子老頭兒，我還以為我老師的命運又在我身上重演了呢。還好我來的不算晚，這年齡我還能接受。現在我就想，這一刻是不是你很久之前就計劃好的呢？”精靈恬靜的臉上嘴角微微勾起，兩眼都眯成一條縫，秀美的面龐讓柳葉飛有些迷醉。
她老師是欣布女王，如今這個六百多歲的美女法師與世界第一強者伊爾明斯特之間的關系也算公開了，至于伊老頭的確切年齡，如果他自己不說的話，估計是很少有人知道了——如果有出生記錄，也肯定隨著他那古老的國度一起湮滅在歷史的塵埃里了吧……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如此，可是，“應該是你比我大的多才對啊。”柳葉飛話一出口，立刻感到後悔了。
克萊迪爾卻沒什麼異常的反應，只是繼續輕聲說道︰“女王陛下和大賢者的壽命可是沒有盡頭的呢，而……你又能給我幾年的時間？”
柳葉飛心里震動了一下，原本想去吻她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精靈有著長達七百年以上的壽命，當他衰老而死的時候，克萊迪爾也不會過二百歲，還是風華正茂的年齡——柳葉飛一直在刻意忽略著這個問題，下意識地把她當成和自己一樣的人類……
畢竟，不仔細看耳朵的話，精靈和人類的外觀也沒什麼差異的——精靈比人類縴細一些，那是相對于這個世界的人類來說的，對于柳葉飛來說，至少月精靈無論在體型還是相貌上都跟自己的種族差不多。
“仙人可以與天地有著相同的壽命，我能陪伴你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為止！”柳葉飛盡量平靜地說著，努力控制著聲音不露出怯意來，“我所走過的路，大不了重新走一遍就是了。”
“你確定？”克萊迪爾睜開了眼楮，目光里滿是懷疑。“你記得嗎，當年你只看了我一眼，就把你所懂得的劍術全都塞進我腦袋里了，而從那以後，我只要看你的眼楮就能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平時心里都是空蕩蕩的罷了。現在呢，卻是你心思太多，我一時讀不過來了。”
柳葉飛呆了一下，正想說什麼，卻又听她說道︰“專心看著我的眼楮，讓我看看你的未來，看看你需要什麼。”
單方面的開放，看起來很不公平啊，可柳葉飛也只能接受了。他用力地抱緊了精靈的身體，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懷中的美人身上，盡量不去想昨天晚上那些有點虧心的事……
“哼……哼哼……”克萊迪爾冷笑了兩聲，伸手在他雙肘上一捏，頓時讓他兩只前臂全都失去了知覺和力量，松了下來。
僅僅是捏了一下麻筋而已，還沒用上閃電戲法呢，可還是讓柳葉飛感到一陣驚慌——越是不應該想什麼就越是容易想起來什麼，人類天生的心理習慣實在不好克服啊！
“唉……奈維絲果然又說準了……”精靈長長地嘆息一聲，“男人很容易受到**的支配，想不到這麼早就生了呢。”
“對不起。”柳葉飛沒辦法抵賴，治好老老實實地道歉。
克萊迪爾沒有繼續計較下去，拉起他垂下的雙手繼續合攏在身前把自己抱住，正視著他的眼楮說道︰“我這樣讓你很不安是嗎？沒有誰願意把自己的想法暴露出來的，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今晚讓我們互相完全坦誠，再原諒一下我的好奇心好嗎？以後有事我只等著你來告訴我，我不再會偷看你的思想了。來，再看我一眼。”
柳葉飛依言往她的眼楮里注視進去，沒有刻意去想什麼，只是專心享受著近距離觀察精靈的秀美臉龐對視覺的沖擊和對心靈的震撼，月精靈的膚色如同毫無瑕疵的美玉，在昏暗無光的帳篷里隱隱散著一層月白色的光輝，清澈的雙眼里杏仁狀的瞳孔深邃悠遠，一瞬間，柳葉飛仿佛也隱約看到了克萊迪爾的思想，可是當他凝起目光想看得再仔細一點兒時，她卻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楮，伸手把他的臉往一邊推了推，然後抬頭吻住他的耳朵。
雖然人類的耳朵遠不如精靈那麼敏感，可只是那一點溫熱的鼻息就足以讓他從耳根一直舒爽到了腰際，幾乎麻痹了半個身子。
“你的夢想很難實現呢，不過，我會盡我所能幫你的。”克萊迪爾放開他的耳朵，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柳葉飛心中一熱，猛然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扳轉過來，直視著她由于猝然的驚嚇而睜大的雙眼說道︰“你看出來了？”
“什麼大驚小怪的，跟我的一樣麼。”克萊迪爾扯下抓在她肩膀上的手，“從幾十年前我離開家那時候，我就在希望有一天能帶一個優秀的小伙子給父母看看……要比我爸爸還強的。你離開家才幾年……哦，對不起……”她警覺地不再說話，而是溫柔地環住他的身體，在他背上安慰一樣的輕拍起來。
柳葉飛很明白她的意思，克萊迪爾的家再遠，終究還是在這個世界上，她的父母也有著幾百年的時間去等待，而自己卻已經永遠離開曾經的家了。
“別擔心了，既然你能來，我們自然有辦法找到回去的路的。在那之前，我們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現在麼，先告訴我你們那里一個好女孩的標準吧，你們那里沒有精靈，我是不是要把耳朵藏起來？”
柳葉飛默默無言，只是更加用力地抱住了精靈的身體，仿佛要把她揉進身體里面一樣……
這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存在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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