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告訴他。”林志玲繃著臉說,“事情可能尚末結束。”當天傍晚,晚餐時間過後,達爾文前來拜訪。他一一望向林志玲與un,仿佛不知該如何啟口。兩人並未主動幫他,只是耐心地等著。在他們看來,他從來就不是個善于閑聊的人。
最後,他終于對un說︰“我來看看你的情況。”
“沒什麼,”un說,“只不過有點困。康奈博士告訴我,療法會讓我這幾天都感到疲倦,想必是要確定我能得到應有的休息。”他微微一笑,“坦白說,我並不在乎。”
達爾文做了一次完整的深呼吸,遲疑了一下,然後,幾乎像是將要說的話勉強擠出來一樣︰“我不會打擾你太久,我絕對了解你需要休息。不過,我的確想要告訴你,我對發生的一切感到很抱歉,我當初疏忽——那麼隨便就認為你已經自行離開。既然你是個新手,我就該感到對你有更重的責任。畢竟,是我同意讓你上去的。我希望你能真心地……原諒我。我想要說的真的就是這些。”
un用手遮住嘴巴,打了一個哈欠。“對不起——既然事情很完美,你就沒有必要自責。就某個角度而言,這並不是你的錯。我不該逛到別處去,況且,真正的情況……”
林志玲打岔道︰“好啦,un,拜托,別再講了,好好休息吧。現在,趁達爾文博士還沒走,我要跟他說幾句話。首先,達爾文博士,我相當了解,你很擔心這次事件對你可能產生的影響。我曾經說過,假如un沒事,沒有任何的後遺癥,我們就不會再追究︰目前看來似乎就是如此,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想要問你另一件事,希望這次我能得到你的主動合作?”
“我盡力而為,志玲小姐。”達爾文口氣僵硬地說。
“你們在穹頂上時,有沒有發生任何不尋常的事?”
“你知道當然有,我把un博士弄丟了,剛才我特別為這件事鄭重道歉。”
“我當然不是指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沒有了,什麼事也沒有。”
林志玲看了看un,un不禁皺起眉頭。他感到林志玲在試圖取得一組獨立的口供,以便查證他的敘述是否屬實。難道她認為搜索飛機是他的幻想嗎?他本想反駁,但她早已舉起一只于,示意他保持沉默,像是為了要防止他插嘴。他果然平靜下來,一部分是由于她的手勢,此外也因為他濃厚的睡意。現在他只希望達爾文不會待得太久。
“你確定嗎?”林志玲說,“沒有外人闖進來?”
“沒有,當然沒有。喔……”
“怎麼樣。達爾文博士?”
“有一架噴射直升機。”
“你感到這點很不尋常嗎?”
“不會,當然不會。”
“為什麼不會?”
“這听來非常像是我在接受盤問,志玲小姐,我不太喜歡這樣。”
“這點我能體會,達爾文博士,可是這些問題和un博士的不幸遭遇有關。有可能整個事件比我當初想象的還要復雜。”
“怎麼說?”他的聲音重新變得尖刻,“你打算提出新的問題,好讓我再度道歉?這樣的話,我覺得或許有必要告辭了。”
“在你解釋清楚之前,或許還不該走。為什麼一架在上空盤旋的噴射直升機,一點都不令你覺得不尋常?”
“因為,親愛的女士,銀暈上的許多大氣壓力站都擁有噴射直升機,以便對雲層和高層大氣進行直接研究。不過我們的大氣壓力站並沒有。”
“為什麼沒有?它應該很有用。”
“當然。但我們不是在相互競爭,彼此間也從不保密。我們會發表我們的研究結果,他們也會發表他們的。因此。將研究的題目和專長分散,是一種很合理的做法。假如兩組人員從事完全相同的工作,那將是一件很蠢的事。我們本來可能花在噴射直升機上的財力、物力,可以拿來用在介子折射計上,別人則可省下對後者的投資,而集中于前者的計劃。畢竟,雖然各區之間或許存在很多競爭和芥蒂,但科學卻是一個——唯一的一個將我們凝聚起來的力量。我想這點你應該知道。”他以譏諷的口吻補上最後一句。
“我知道。可是在你要去使用大氣壓力站的那天,剛好有人派一架噴射直升機到你們上空,這會不會太巧了些?”
“根本不是什麼巧合。我們曾經事先宣布要在當天進行測量,因此,其他一些大氣壓力站便會理所當然想到,他們可以同時做些懸浮物測量——就是測量雲量,你知道吧。把我們的結果放在一起,會比兩者分別測量的結果更有意義、更有用處。”
un突然以相當含糊的聲音說︰“那麼,他們只是在進行測量?”說完他又打了一個哈欠。
“沒錯。”達爾文說,“他們還有可能做什麼別的嗎?”
林志玲眨了眨眼,這是她進行快速思考時常有的小動作。“這些听來都很有道理。那架噴射直升機屬于哪個大氣壓力站?”
達爾文搖了搖頭︰“志玲小姐,你怎能期望我會知道呢?”
“我想每架大氣壓力站飛機上面,都可能掛有所屬大氣壓力站的標志。”
“當然,但我並未抬頭仔細研究。你知道吧,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我讓他們忙他們的。當他們發表結果時,我就會知道它是誰的噴射直升機。”
“要是他們沒發表呢?”
“那我就會推想,是他們的儀器失靈了,有時會出現這種情形。”他的右手緊握成拳,“好,問完了嗎?”
“等一下,根據你的推測,那架噴射直升機可能是從哪里來的?”
“可能來自任何一個擁有噴射直升機的大氣壓力站。只要提早一天通知,任何一架都能從本星任何角落從容飛來——何況他們早就知道。”
“可是哪里最有可能呢?”
“很難說。海因斯、陽光隧道、帕爾、米諾及閃電森林邊緣城,我說這五個區可能性最大,但是至少還有其他四十個區都有可能。”
“那麼,只剩最後一個問題,最後一個。達爾文博士,當你宣布你的小組將前往穹頂上時,你有沒有可能提到了一名數字專家,un博士,也將跟你同行?”
達爾文臉上明顯掠過一陣深沉而真實的驚訝,但這個表情很快轉變為不屑。“我為什麼要列出名字?誰會對它有興趣?”
“很好。”林志玲說,“那麼,實情是這樣的。un博士看見了一架噴射直升機,使他感到心神不寧。我不確定原因是什麼,顯然對于這件事情,他的記憶有點模糊。可以說他是為躲避那架噴射直升機才迷了路。在黃昏將盡之前,他沒想要試圖折返,或者是不敢那麼做;而後來在黑暗中,他未能找到完全正確的歸路。這件事不該責怪你,所以讓我們雙方把這整件事忘掉吧。行嗎?”
“行,”達爾文說,“再見!”說完便轉身離去。
當他離去後,林志玲站起來,輕輕將un的拖鞋脫掉,再讓他在床上躺直,替他蓋好被子。當然,他早就睡著了。
然後她坐下來開始尋思。達爾文剛才說的有多少是實情,他的話中可能隱藏著什麼,她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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