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下雨了。”一個白衣婢女輕輕一呼,從天井里小跑著躲進屋檐下,見著穿作大紅新郎官袍的張問走進來,急忙作了一個萬福,讓于道旁。
張問看了一眼那天井里的腳印,無處不在的桃花花瓣被踏上了污泥。突然有一絲傷感泛上心頭。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人生許多快事,陪伴自己的不再是小綰了。
他蹲下去,撿起幾瓣花放進袖袋,邁步走進了北面的女房。“嘎吱”一聲,推開新房,一陣溫暖的氣息迎面而來。
紅紅的燭火,還有並攏著雙腿拘謹緊張坐在床旁邊的新娘,紅紅的頭巾,大紅的嫁衣。都那麼柔情如火。
張問轉身輕輕關上房門,細細一听,一陣叮咚的琴聲,空靈而憂傷,穿破傷花與雨點,穿透雕窗幔維,傳入新房中。那是沈碧瑤的琴麼?
他走到床前,慢慢揭開張盈的蓋頭,這個快意恩仇殺人不眨眼的女俠,此刻低著頭,臉上紅撲撲的。張問笑道︰“以後的日子,你陪我走吧。”
張盈抬起頭,臉上更紅,那亮晶晶的飽滿額頭,亮晶晶的美目,讓張問思念小綰。張盈低低地說道︰“你听,有琴聲。”
張問︰“……”
“你更喜歡誰?”
“……”張問心道女人誰不吃醋,哪怕“情同姐妹”。
張盈沒听到他的回答,垂下眼楮,她的眼楮里有傷感。張問忙道︰“更喜歡你。”
她笑魘如花。
張問心道你可以吃沈碧瑤的醋,你可以和沈碧瑤爭……但是你要是和一個死人爭,爭得過來嗎?
“相公……”張盈羞赧地低低叫一聲。張問叫了一聲娘子,伸手摟住她的肩膀,她身上一顫,將臉躲進張問的胸膛,柔聲道︰“相公你听,外面有沙沙的雨點聲。”
她的聲音很溫柔,比任何時候都要柔,都要甜蜜,甜得有撒嬌的味道。張問唔了一聲,“欲驗春來都少雨,野塘漫水可回舟。”
張盈緊緊抱住張問的腰,喃喃地說道︰“你說我們要是像這里的梁山伯祝英台一般,化蝶雙雙飛該多好。”
“嗯。”張問聞著鼎爐里燒印鐫的清香,混合著桃花香氣,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回頭看時,床頭放著一張吳中雲林幾,幾上放著一個盈瓶,內有朝露花瓣。
這時又听的張盈說道︰“我們不用管那麼多事,找個地方安生過日子好不好?”
張問一怔,听著窗外的風雨聲,想到的不再是花落知多少,他的心思已經想到了浙江省即將到來的風雨,乃至整個大明朝面臨的“薩爾滸之戰”。
“可我還得去杭州赴任。”張問輕輕說道。
“哦,那仇一定要報麼?”張盈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張問看著被風吹得吱吱作響的窗戶,又低下頭看著懷里的新娘道︰“不僅是因為報仇。這次努爾哈赤起兵反明,與那日記上記錄的毫無偏差……那上面記錄的二十余年之後大明為蠻夷所滅,後又遭外狄瓜分的事,應該也無多大偏差,實令人痛心。”
張問看著張盈身上穿的大紅禮服,五彩妝花、織金刺繡、翠珠堆滿的金累絲頭飾,說道︰“我還是更喜歡漢家衣冠,還有這高堂廣謝、曲房𠵼室,古琴字畫,像日記上記錄的蠻夷生活,有甚意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就算要隱居,隱到哪里去?”
張盈眉頭輕皺,又轉念一想,我喜歡他,不就是因為他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