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唐

第三十八章 進攻

類別︰ 作者︰午後方晴 本章︰第三十八章 進攻

    江南開始進入夏天,然而蘭州卻正處在春天最濃的季節,屋外飄滿了淡淡的花香。

    王畫坐在桌子前,桌上擺滿了來自八州各地的情報。

    悉諾邏終于動手了。這樣,從東北到南方,都處在交戰狀態。

    蘭州奎子山前這一戰,王畫沒有擔心。擔心的是封常清的五千守軍,其實封常清的防守策略不是沒有破解的辦法,就看常元楷能不能發現,一旦發現後,事情就有點不妙。

    蕭嵩面臨的壓力也可大,他留下了很多士兵給蕭嵩與王君綽。而且從地字師與人字師里面抽調出來一萬多民兵,充實到天字師中,加強防守的實力。但無論如何,他們的力量依然很薄弱。這些民兵可以守守城,或者打打順風仗。一旦處在劣勢,崩潰起來更快。

    還有一條消息讓王畫也有些忐忑不安,默啜帶著軍隊一下子越過了賀蘭山,來到銀州城下。

    難道默啜馬上就要動手?

    如果讓默啜攻破銀州,損失還要稍稍好一點,如果他再繼再勵,攻破了靈州,就是王畫這一戰勝利了,後果也不是王畫所能忍受的。

    月亮爬上了天空,將銀色的光澤灑了下來。

    王畫有些煩燥地走出院子中,看著河西方向,哪里正在進行著一場浴血奮戰。

    這是整個戰役中最沒有懸念的一次戰斗,不過也不能說十拿九穩,這要看拓跋部那頭小獅子與血營六百名手下,能不通熬下來一兩個時辰,堅持到伏兵的到來。

    他的眼光似乎穿過了黃河,穿過奎子山前的平寧川,來到那一片不算太高大的小山前。

    奎子山前,現在拓跋燾正是吃力的時候。

    因為要欺騙對方的斥候,奎子山並沒有任何的準備。如果說有,也只有在戰斗即將來臨時,他們察看過所有的地形,對地形十分地熟悉。然後在敵人到達時,做過一些粗糙的準備,比如挖了一些陷馬坑,暗中準備了一些絆馬索。不然沒有柵欄的隔阻,奎子山並不高陡,如果高陡都不會有道路存在了。對方用騎兵的速度,一下子就能沖到山頂上。

    山腳下的魅影一個個開始清晰起來,馬蹄聲在山道上踩過,發出清脆的響聲。伏在石頭與樹木後面的血營士兵,都能看到這一千騎兵身上冰冷的鎧甲。

    一步步地臨近,借著夜風吹拂,同樣听到這群唐兵相互的交談聲,還有極個別的士兵在開著玩笑。

    就在這時候,一匹戰馬發出了一聲悲慘的嘶叫,向前一趴,身上的士兵被狠狠地摔了出去,原來這匹戰馬的一只馬蹄落進了陷馬坑。

    “有埋伏,”這一千騎兵的長官,游擊將軍梁慈祖叫了一聲。

    剛喊完,山頂上落下來一大片箭雨,在粹不及防之下,許多唐兵倒了下去。

    “撤!”梁慈祖又喝了一聲。現在暮色降臨,視線很不清晰,梁慈祖沒有辦法判斷出來山枯上埋伏了多少人。

    听到他的命令後,所有騎兵將馬頭一撥,扭轉馬頭,向山下沖去。然而這時候地上拉起來一道道絆馬索,不時地有戰馬被絆倒在地,士兵們被從馬背上摔出去的慘叫聲。

    跟著兩邊又飛出弓箭,梁慈祖不由再次喝道︰“撤,快點。”

    一行人倉皇失措地逃到山下,梁慈祖檢查了一下,雖然撤得快,但還是有兩百多名手下丟在奎子山。不敢怠慢,立即奔到中營,向姜綴匯報。

    姜綴听了也愣了一下。在大軍橫渡黃河時,他也怕遇到萬一,大軍還沒有開始渡過浮橋,就派了大量斥候,將方圓幾十里的地方察看了一遍,連一個敵人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奎子山這一支伏兵從何而來的。

    忽然他想到了那一百多艘起火的小船,生生將這座浮橋燒斷。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覺。

    他騎著馬來到奎子山前,因為有伏兵在此,各路軍隊一起停了下來,場面略略有些亂。

    姜綴拿出望遠鏡,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即使有望遠鏡也看得不清楚,除了奎子嶺,四周還有一些小山坡,雖然同樣不高陡,但比奎子嶺地勢更險惡一點。姜綴再次轉到奎子山上,因為是砂石土型小土山,山上的樹木長得很茂盛,山道兩邊散亂地存在著一些石頭,有的幾百斤,有的幾十斤。可就是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摸不清楚對方的情況,姜綴下令就地扎營開鍋做飯。

    他自己則拿出來一張地圖,在侍衛打著火把的光芒下,看著地圖沉思。

    拓跋燾在山頂上看到唐軍開始扎下大營,松了一口氣。雖然自己帶過來的是天樞軍中最勇敢的士兵,但人數太少了。對方卻是五萬大軍,這些士兵囤積起來,看上去是多少龐大的場面。

    既然在扎營做飯,那麼他們有可能在此休息一夜,自己將這五萬軍隊狙擊在奎子山下的任務就可以輕易地完成。

    但這只是暫時的平靜,姜綴趴在地圖上看,也沒有看出什麼,這一帶地形有一些復雜,有山,有河谷,還有草川以及丘陵,各個小溪與小河,再往北方更遠的地區還有沙漠。當然,沙漠離這一帶還有些遙遠。

    為什麼要在這里設下一道伏兵,他不由地往後面看來,終于他的身體晃了一下,因為他看到了黃河。奎子山並不險惡,但對方在此設下埋伏,是自己軍隊離黃河不遠,難道對方想要自己五萬軍隊因為沒有挪開的空間,一舉全殲?

    這怎麼可能?

    自己不是五千軍隊,而是五萬軍隊,想要將自己這一支軍隊全殲,得要多少大軍?血營從哪里抽出來的軍隊?

    可除了這種解釋,再也沒有其他的解釋。並且對方將浮橋燒去,更是隱隱地證實了自己這種想法。想到這里他站了起來,下令三千士兵舉著盾牌,向奎子山沖去。

    有三千士兵足夠了,畢竟奎子山沒有多高大。

    其他的士兵繼續做飯,但姜綴並沒有再讓士兵扎營了。要扎營過了奎子山,越過兩道山崗,到達牛溪川扎營。哪里的地勢更加開闊,同時離三里坡也很近。但是再次派出了大量斥候,向遠方查探。

    三千士兵小心翼翼地向山上摸去,姜綴一直舉著望遠鏡,在看著山上的情形。不過因為樹木的遮擋,看得不清楚,只能看到一群群黑乎乎的人影。

    三千士兵分成一個個小隊,形成一個扇形,向山頂上摸去。山頂上靜悄悄一片,就象剛才伏擊梁慈祖的人並不存在一樣。

    再次逼近,忽然山頂上那些石頭松動起來,向下滾來,士兵粹不及防之下許多士兵被石頭砸中,連帶著象一只只皮球一樣,向山下翻滾下來,帶起了一聲聲悲慘的叫喊聲。

    但這也讓血營暴露了目標。

    姜綴手一揮,再次派出了三千士兵,散成一個個小隊向山上沖去。並且為了不讓士兵害怕,派出了一百人組成了執法隊。敢退後一步者,斬!

    又添了三千士兵,整個山上到處都是唐兵,山頂上的石頭往下推得更快了。反正砸不到甲,也能砸到乙。

    听著士兵不時傳來的叫聲,姜綴有些心痛,不管怎麼說,每一個將軍都不希望手下出現嚴重的傷亡。

    但在唐兵勇攻之下,漸漸有士兵逼近了山頂。應當來說,這時候唐兵素質開始嚴重下降,但至少比宋朝的軟蛋兵素質還要高得多。

    拓跋燾無可奈何,開始讓士兵用弓箭,逼退將要攀上山頂的唐軍。

    弓箭象雨點一樣落下來,唐軍立即就地舉起盾牌,將這片箭雨擋住了。隨著後面的士兵涌上來越來越多,有的士兵舉著盾牌,有的士兵借著盾牌的掩護,開始用弓箭向上射擊反擊。

    就在這時候,拓跋燾吹響號角聲,然後從唐軍身後,或者頭頂上的大樹的各個樹椏上,射下來許多箭矢,身後可沒有盾牌阻擋,這一批突然射出來的弓箭,讓唐軍開始出現混亂。

    拓跋燾親自率領著兩百名士兵翻身上了戰馬。戰馬同樣塞了馬嚼,不讓它們發出響聲。

    兩百匹騎馬利用地勢,從上往下沖,還有地形的熟悉,就象兩百頭猛虎向山上沖來。沖到山頂上的士兵立即被擊潰。拓跋燾這才一調馬頭,回到山頂上繼續堅守。

    這群唐兵驚魂未定地逃到山腳下,然而他們又要面對執法隊的弓箭與殺戳,不得己,只好調頭再次向山頂上沖去。

    一次次進攻,一次次被打退。

    姜綴心中有些寒意,戰到現在,雖然夜色來臨,看不清楚對方的人數,但也能隱隱約約地看到一點。不會很多,有可能不足一千人,然而自己投入了九千士兵,卻被一波*地擊退下來。這樣強大的戰斗力,未免讓人感到心寒。

    他親自來到山腳下喊道︰“大家再次一鼓作氣,對手的人不多了。”

    是不多了,戰到了現在,拓跋燾手下同樣犧牲嚴重。

    他看了看身邊,只剩下兩百多名戰士,每一個身上都帶著濃濃的血跡,雖然因為交戰時間才一個時辰,可因為沒有得到休息過,一個個體力付出很大,嘴里喘著粗氣。在四月有些清涼的夜色里,升起了一圈圈的霧氣。

    就是他自己也因為親自出手,身上受了兩處輕傷,隱隱作痛。

    最要命的是手中的弓箭不多了,就連開始從四下找過來做滾石的山石也剩下不多了。

    然而他看了看沙漏,離約定的兩個時辰,還有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啊,他心中感到很擔心,但不能表露出來,將沙漏重新放好,看著手下說道︰“馬上我們大軍就要到來了,各位再堅持一會兒。”

    听到大軍就要到來了,疲憊不堪的血營士兵再次來了精神。兩百多人伏了下來,這一次敵人上來很小心,前面是盾牌軍,後面是弓箭手,然後是其他步兵,舉著武器。

    實際上在山腰上布下的一些陷馬坑產生了作用,不然這個奎子山坡度平緩,用騎兵強行沖刺,現在這道防線早就沖垮了。

    唐軍越來越近,拓跋燾低喝了一聲︰“殺!”

    一塊塊石頭再次推了下去,挾著地勢,向下迅速的滾落。有的士兵機靈,向邊上閃躲過去。有的士兵沒有反應過來,被石頭再次帶著向山下翻落。但這一波山石,使沖上來的士兵出現了空擋。

    拓跋燾手壓了壓,兩百多名戰士向山下沖了幾十步,壓短了距離,繼續用弓箭向對方射擊。

    一個個士兵再次傳出慘叫。

    但交手到了現在,姜綴的手下也適應過來。一個個迅速用盾牌將空擋迅速填上。

    拓跋燾只好退回山頂,繼續推動山石。最後連最小的一塊石頭都扔了下去,拓跋燾喝道︰“兄弟們,跟我來,殺。”

    沒有了石頭,箭簇也剩下沒有幾根了,只好動用大刀片子。

    兩百多個士兵帶著悲壯的情緒,向下面沖了過去。

    月兒漸漸明亮起來,然而奎子山上卻傳來陣陣喊殺聲。

    听到這聲音,姜綴臉上出現了喜色,他知道這是對方在做魚死網破的最後垂死掙扎了。手一揮,再次命令兩千士兵沖上山去增援。

    就要這時候,北方象一片濃厚的烏雲,不是烏雲,應當是一片紅雲,在月光下,閃著濃濃的血光,帶著轟雷一樣的馬蹄聲,從北邊沖了過來。

    姜綴大喊了一聲︰“列陣,列陣。”

    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來的是天磯軍,他們借助會州還在血營手中的優勢,封鎖了消息,然後埋伏在一個隱秘的山谷里面。但為了防止對方斥候的盤查,離蘭州這一片黃河有些遠。同時為了隱秘,在姜綴大軍橫渡黃河時,都沒有出兵。

    一直到了臨近傍晚了,他們才開始從山谷里出來。

    這也是王畫一再吩咐拓跋燾堅守兩個時辰的道理。未必需要兩個時辰,但為了防止意外,王畫將時間定得稍稍長一點。

    也未必沖過了奎子山,就不能將姜綴軍隊擊敗了。但圈在這一片狹小的地域里,後面是黃河,王畫想法是將這五萬人全部留下來。

    姜綴列陣,不但有盾牌軍與弓箭手,還有幾千陌刀手,這是騎兵的克星。

    看到手下將陣型列好,姜綴才稍稍定了下來。畢竟自己手上有四五萬軍隊,怕什麼?

    然而就在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北方時,西北方向再次傳出一陣戰馬的雷鳴聲。李楷洛的朱雀旅到了。

    朱雀旅的到來,引起了姜綴手下一片混亂。不過姜綴很有些才能,立即重新組織隊伍,將防御分布在了兩側。

    可就在這時候,身後從南方與西南方向,再次傳出來兩批雷鳴般的馬蹄聲。

    來了多少人?血營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兵力?難道這是血營在虛張聲勢?

    就在姜綴胡思亂想時,郭虔與李楷洛先後到達。但沒有立即進攻,命令手下離姜綴軍隊三百步時,一個個勒住了戰馬。

    姜綴目測了一下,不管後面是不是虛張聲勢,但眼前這兩支軍隊絕不是虛張聲勢,最少一萬多人。人數還佔了劣勢,但考慮到他們全是清一色的騎兵,以及強大的戰斗力,就是一萬多人,足以與自己軍隊一戰。

    姜綴頭上冒出一層層冷汗來。因為後面的馬蹄聲更近了,還不知道多少人,而且要命的,現在陣型已經布好,如果再分出陣型在南方與西南方向列陣,必然導致陣型有些混亂。

    只要一混亂,他相信對方不介意立即沖進大營中間。

    早知如此,不如當初立即扎下一座大營,有了一層柵欄的阻擋,還能安全一點。

    就在他左右為難時,哥舒翰軍隊到達了。

    遠遠的就有士兵看到那個“天樞”二字,現在都知道天樞軍是血營戰斗力最強大的軍隊,也是八州七軍三師四旅中戰斗力最強悍的第一軍。天樞軍的到來,終于讓士兵產生了恐慌。

    姜綴對手下親信說道︰“你立即想辦法渡過黃河,向宗總管通知。”

    到了這時候,他已經做好戰敗的準備了。

    親信借著夜色走了,姜綴立即分兵防御,這絕對不是虛張聲勢,一時半會不能數清天樞軍的數量。但來的士兵很多,在夜色里,一個個暗紅色的黑影構成了一片血海。

    這一變陣,幾萬軍隊大陣產生了一些慌亂。哥舒翰一揮手中的長槍喝道︰“進攻,進攻!”

    幾千天樞軍殺進了姜綴大軍里面,所過之處,立即掀起了一片片血雨腥風。這讓剛剛列好的陣營也出現混亂,郭虔與李楷洛一左一右同時喝了一道︰“進攻,進攻。”

    一軍一旅再次沖進了姜綴軍中。

    當劉統領著白虎旅到達時,也不知道血營今天晚上派來了多少軍隊了。所有士兵開始不顧長官的命令,落荒而逃。

    五萬軍隊開始了大潰敗。

    宗楚客睡在大營里面,他在床上遙想著這一戰立下大功後回到朝廷的情形。然而就在這時候,斥候回來稟報,說河對岸發生了激烈的交戰。

    “交戰?”宗楚客一骨碌爬了起來,白天還搜索過河對岸方圓好幾十里的範圍。一個敵人的影子也沒有看到,那來的伏兵。他隱隱感到不是很妙。

    就在這時候,姜綴派來的親信,泅渡過黃河,找到了宗楚客,將對岸的情形簡潔地說了一遍,說完後跪在地上說道︰“宗總管,請你想辦法,率領大軍渡過黃河,不然我家將軍危在旦夕。”

    渡河?下午的一把火將所有船只燒光了,那什麼來渡河。

    宗楚客感到自己象柯贊熱一樣,也上了王畫的當了。但他眼楮一亮,河對岸集中了敵人的四支軍隊,再加上其他地方駐扎的軍隊。這麼一說,蘭州城現在不就是一座空城了嗎?

    想到這里,他立即將所有軍隊集合,親自騎在馬上,手里舉著長劍說道︰“向蘭州進攻。”

    這一次不是詳攻了,是實打實的用十幾萬人進攻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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