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誤

伍拾捌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庭有枇杷樹 本章︰伍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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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娘微微一怔,不由得笑了笑︰“那可真是恭喜你了。”

    雲蘿的臉頰閃過一絲紅暈,低聲道︰“昨天夜里在瓊華山上,陛下龍顏大怒,連太後都勸不住,太後回來之後情形如何?陛下有沒有對她發火?”

    端娘不動聲色道︰“並沒有甚麼事,太後還在寢殿里睡著,你莫要擔心。”

    雲蘿便要往寢殿里去︰“我瞧著昨晚陛下那模樣,太後心里怕是不好受,我去瞧瞧她。”

    端娘連忙拉住雲蘿︰“等太後醒了再說也不遲,眼下你先好生同我說一說,昨天晚上究竟是怎麼了?”

    ......

    甦瑗這一覺睡得渾渾噩噩,醒來的時候並不覺得身上有多疼,殿里的簾子帳子拉得嚴嚴實實的,也不曉得是甚麼時辰了,她怔怔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目光所觸及之地是帳頂繡著的金線滾邊的牡丹,花團錦簇地落在眼中,華麗而蒼涼。

    她強撐著身子將帳子微微掀起,端娘和雲蘿就守在她身邊,見到她醒來對視一眼,皆是喜不自勝。屋子里黑沉沉的,她問︰“現在是甚麼時辰?”

    端娘含著淚輕聲道︰“已經未時了,太後從昨夜一直睡到現在,想必一定是餓了,奴婢這就命人給您備午膳。”

    她其實根本沒有甚麼胃口,可端娘十分堅決,親自下去準備了。雲蘿大約是哭過,一雙眼楮又紅又腫。她是不是知道了甚麼?

    甦瑗壓根懶得去想,她現在已經無心去管任何事,就像是一株瀕死的植物,只剩了最後一口氣、她渾渾噩噩地任由雲蘿將自己扶起,對她笑了笑︰“你甚麼時候回來的,陛下沒有罰你吧?”

    雲蘿差點哭出聲來,好在終究還是忍了回去︰“奴婢早上就回來了,只是那時候您還在安寢,奴婢很好,太後不要擔心。”

    她慢慢地點了點頭,又問︰“葉先生如何了?”

    雲蘿道︰“辰時的時候童公公來傳旨,陛下已經許他回家了。”她悄悄用袖子抹了抹眼楮,含淚笑道︰“奴婢服侍您梳洗吧。”

    雲蘿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甚麼事情都做得好,唯獨不擅長梳頭。從前在家時是娘親最貼身的芳姑姑給她梳頭,進了宮又有端娘和專門的梳頭宮娥,可今日不曉得怎麼了,雲蘿將她扶到梳妝台前坐下,輕輕拿起梳子︰“奴婢沒怎麼給您梳過頭,娘娘不要嫌棄。”

    那柄梳子用上好的白玉制成,游走在發間很是舒服。她分明記得從前就是因為雲蘿梳頭扯痛了她,娘親才再也不許她伺候自己梳妝,可如今雲蘿的手十分輕巧,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妥帖。

    雲蘿輕聲道︰“奴婢從小就長在府里,和娘娘一起長大,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在奴婢心里,娘娘就好像自己的親妹子一樣。”

    今日的雲蘿好生奇怪,她忍不住問︰“雲蘿,你怎麼了?”

    雲蘿猶豫了許久,終于低聲開口道︰“陛下已經下旨,將奴婢許配給了葉先生,說是......下個月十五就要奉旨成婚。”

    甦瑗愣了愣,臉上浮現出由衷的笑意︰“是真的麼?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曉得你喜歡他,即使沒有這道旨意,我也會想辦法幫一幫你的。”

    幸好,這一場噩夢只折磨了她。甦瑗真心實意地替雲蘿高興,雲蘿含淚看著她,哽咽道︰“太後若是不讓奴婢走,奴婢就去求陛下,宮里這樣可怕,奴婢已經陪伴太後五年,以後也願意一直陪著您!”

    “說甚麼傻話呢?”甦瑗伸手拍拍雲蘿執梳的手︰“你既然曉得宮里難熬,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還不快點兒逃出去,陪著我做甚麼?我在這宮里好得很,不需要你陪我。”

    她說這話時分明在笑著,可笑著笑著,眼淚卻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倘若裴釗昨夜沒有那樣對她,她定然會因為雲蘿的事情而感激他,或許還會更加喜歡他,可如今大約是不可能了。

    從前她總是希望裴釗不要對自己那麼好,可如今他果真重重地傷了她,她卻比那時候還要難過百倍千倍。

    頭發突然被扯了一下,她不由得“嘶”了一聲,含笑道︰“你瞧你,馬上就要當新嫁娘了,連頭發都梳不好,倘若你以後有了小娃娃,那該怎麼辦呢?”

    雲蘿眼中的甦瑗,一直是一個孩子氣的姑娘,即便她貴為太後也是一樣。可如今,她竟然用這樣鄭重老成的語氣同自己說話,這一夜究竟是怎樣的折磨,才使得她性情大變?雲蘿不敢再去想,也不敢哭出聲來,生怕引得甦瑗更難過,只得含淚笑道︰“奴婢覺得這個發髻梳得甚好,娘娘現在嫌棄奴婢,以後再想讓奴婢給您梳頭,那可是難得很。”

    甦瑗看著鏡中的自己,頂著歪歪扭扭的發髻,咧開嘴笑了。

    端娘捧著托盤進來的時候,甦瑗已經安靜地坐在大殿里,看著端娘一樣一樣將吃食擺到自己面前,都是她平日里最喜歡的東西。她沒有絲毫胃口,勉強喝了幾口粥,端娘將一碟點心挪過來,親自挾了一塊布到她碗里,柔聲道︰“司膳局的人說,前幾日桂州進貢了上好的荔浦芋頭,奴婢記得上次太後很喜歡吃那道酥黃獨,所以......”

    她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甦瑗曉得端娘在想甚麼。酥黃獨是裴釗喜歡吃的點心,上一次吃這個的時候,阿銘非要興致勃勃地表演飛丸給自己看,那樣單純而快樂的時光,這一生大約都不會再有了。

    酥黃獨很燙,咬在口中軟糯清香,她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玉箸。看到酥黃獨,她就會想起裴釗,可是她就住在這座大明宮里,每一片磚瓦都屬于裴釗,處處都是裴釗的氣息,她哪里能逃得開?

    就好比此時,即便她心里多麼恐懼,可裴釗還是來了。

    已經過了未時,可他仍穿著早晨的朝服,眼楮猶帶著血絲,見她面前的桌子還未撤下,倒對她笑了笑︰“怎麼吃得這樣少,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有甚麼想吃的東西就告訴我。”

    他從來不是個聒噪的人,從前即使在她面前也甚少像現在這樣一口氣說這樣多的話。見甦瑗不理他,裴釗像是並不在意,而是伸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含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早晨有些發熱?幸好現在燒已經退了。”

    她本能地別過頭去,籠在袖中的雙手微不可見地抖了抖,裴釗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復又道︰“我看宮里的膳食你很不喜歡,不如這樣,你好好地養身子,等過幾日我再帶你出宮去,好麼?”

    她的頭垂得更低,雲蘿見狀,大著膽子上前,將甦瑗擋在身後,囁嚅著開口︰“陛下,太後身子不爽利,實在是不能與陛下說話解悶了,奴婢斗膽,請陛下先......先回朝陽殿,等太後身子大好了,再前來探望。”

    裴釗看都不看她一眼,仍然含笑對甦瑗道︰“果然是你的人,跟你一樣伶牙俐齒。”隨即吩咐道︰“你們下去罷。”

    端娘躊躇著不願動彈,雲蘿硬著頭皮上前道︰“陛下,太後她......”

    “你們下去吧,我並沒有甚麼大礙。”甦瑗輕聲開口,端娘和雲蘿對視一眼,只得無可奈何地行了個禮:“是。”

    大殿內很快恢復了安靜,裴釗眉目溫和地注視著甦瑗,含笑道︰“你今日梳的發髻怎麼這樣奇怪,是誰給你梳的?”甦瑗筋疲力盡地閉上雙眼,裴釗默了默,在她身邊坐下,拿起案上的九連環,又道︰“你之前教過我如何解環,可惜我忘了,,今日正好得空,不如你再解一遍給我看看?”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話,甦瑗只覺得厭煩。他是不是以為這樣,他們就還能回到從前?或許這樣的事情對裴釗來說並不算甚麼,可是她永遠都忘不了。從前的時光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如今再說這些,不過是再添煩惱罷了。

    “阿瑗......”裴釗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我求你,不要這樣一聲不吭,你同我說句話,好麼?”

    這一聲“阿瑗”,他曾魂牽夢縈了那麼久,終于能夠在她面前親口喚出,只可惜,卻是這樣的情境。

    甦瑗終于開口︰“還要多謝你,給雲蘿指了一門好婚事。”

    她一開口,說的就是同葉景之有關的事情。裴釗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劇烈的痛楚深入五髒六腑。他反而慢慢鎮定下來︰“過了一夜,你大約也應該想明白了。”

    她還有甚麼想不明白的?她只不過是有些不甘心罷了,這一生全部的愛與恨都給了一個人,她如何能甘心?

    裴釗的手溫熱地放在她肩頭,她實在太累,連躲開的力氣也沒有,任由裴釗將她一把抱起,放到了床上。

    昨夜就是這樣,他今天還要再來一次麼?甦瑗的臉上泛起凜冽的笑意,她含笑注視著裴釗的眼楮,輕聲問道︰“陛下要在這里安歇麼?你想讓我做甚麼?要不要我為你寬衣?”

    裴釗的身子僵在了那里,過了許久,才遲疑著伸出手為她掖好被角,聲音低沉得仿佛在夢中︰“阿瑗,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沒有法子。”

    在她森冷而悲慟的注視下,他終于說出來那句話︰

    “阿瑗,你不知道,我其實是......那樣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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